祭天的坛是连夜搭起来的。
李昭站在汉白玉阶前,望着最顶端那方三尺见方的青铜鼎。
鼎身斑驳的纹路里还凝着晨露,像极了前世博物馆里那尊后母戊鼎的拓片——不过此刻鼎中燃的不是供香,是他亲手取来的观星术本源。
陛下。苏慕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她捧着玄铁剑,剑鞘上缠着他当年送的红绳,时辰到了。
李昭转身接过剑。
剑鞘触手生温,像被捂了整夜。
他知道她定是守在偏殿,用体温焐着这柄陪他从寿州杀到汴梁的剑。
指尖拂过红绳褪色的结,前世那些动荡的画面突然涌上来:流民棚里她冻得发紫的手,杨行密帐外她沾着血的琵琶弦,还有昨夜她替他整理冕旒时,鬓角新添的白发。
昭儿。她突然轻声唤他的小字,你说这观星术...当真要断?
晨雾漫过坛下三百步外的禁军方阵,甲胄上的寒光刺得人眼疼。
李昭望着她眼底的担忧,想起三天前那夜,他翻出观星台密室里的龟甲。
所有刻着天命所归的裂纹都指向同一个结果——若要真正统一天下,必须斩断与星辰的羁绊。
当年在寿州,我靠观星术骗刺史投诚。他抚过她鬓角,可后来收徐温、夺濠州,哪次不是靠三千儿郎的血?他抬手指向东方渐白的天幕,这天下的命数,该是三十万士兵的刀,是百万百姓的粮,是你我熬白的头。
苏慕烟忽然笑了。
她替他系紧冕旒的系带,指腹擦过他眼角的细纹:那便断了吧。她退后半步,朝坛下挥了挥手。
三十六名道士捧着青竹箱鱼贯而上。
李昭认得这些箱子,每口都装着观星台最珍贵的星图——从张衡的《灵宪》抄本,到他前世亲手标注的杨行密败亡日。
他抽出玄铁剑,剑锋划过第一口箱子的铜锁,一声,泛黄的帛书散落在地。
坛下传来抽气声。
李昭知道,这些星图在世人眼里是通天之术,可在他心里,不过是前世书房里那些落灰的《旧五代史》《资治通鉴》。
他挥剑连劈七口箱子,帛书像雪片般飘向青铜鼎。
火舌卷住朱温被弑的批注,将李存勖死于伶人的预言烧成黑蝴蝶。
最后一口箱子打开时,他顿住了。
里面躺着块半指厚的玉版,刻着他重生那日的星象——二十八宿倒转,紫微星坠于淮南。
这是他的金手指,是他曾以为的。
他说。
苏慕烟接过玉版,指尖在刻痕上轻轻一按。
玉版应声而碎,碎片落进鼎中,腾起的火光里,李昭看见自己的影子在跳跃。
他忽然想起前世讲课时总说的话:历史从无天命,有的只是人在抉择。此刻他终于懂了。
自此之后——他仰起头,晨风吹得冕旒上的玉珠叮当响,我便是天命!
青铜鼎里的火突然炸起三尺高,映得他玄色龙袍上的金线灼灼发亮。
坛下禁军同时举枪,金属相击的轰鸣里,李昭听见苏慕烟轻声说:
同一时刻,百里外的辽军大营。
耶律德光从噩梦里惊醒,冷汗浸透了狼皮褥子。
他梦见自己变成苍狼,在血月底下撕咬中原皇帝的龙袍。
龙袍下的血肉里竟嵌着星星,每咬碎一颗,苍狼的爪子就更利一分。
可汗!帐外传来急报,中原皇帝登坛祭天了!
耶律德光翻身坐起,随手捏碎床头的羊脂玉杯。
玉屑扎进掌心,他却笑了:天选之人怎会怕祭天?他扯过镶着金线的狼首披风,大步走出营帐。
晨雾里,七万辽军已经列阵。
铁鹞子的重铠在雾中泛着冷光,像一片黑沉沉的海。
耶律德光跃上点将台,抽出腰间的鱼肠剑:昨夜苍狼入我梦!他用剑指天,它说中原的帝星要落了!
士兵们发出山呼般的嚎叫。
耶律德光望着东南方那缕被火光染红的晨雾,掌心的血珠滴在狼首披风上,像朵开败的曼陀罗:今日,我要踏碎中原!
白沟河畔,李昭的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
他站在三十万大军最前端,长枪斜指地面。
枪杆上缠着的红布是苏慕烟连夜绣的,字还带着针线的温度。
左边是郭进的三千铁骑兵,右边是裴仲堪调教的神臂弩营,身后是层层叠叠的盾刀手,甲胄连起来能铺到二十里外的寿春宫。
诸君!他的声音被扩音木筒放大,震得旗幡猎猎作响,昨夜有流星坠辽营,那是天要亡胡虏!他拍了拍身边士兵的肩甲,那是个面生的少年,喉结还带着青,我记得你,上个月在陈州城,你背了三个老人出城。少年的脸腾地红了,李昭却提高了声音,今日,我与诸君共生死!
陛下万岁!
喊声响彻河谷,震得对岸的辽军战旗都晃了晃。
李昭望着少年发亮的眼睛,想起昨夜苏慕烟塞进他怀里的平安符——是用教坊司旧琵琶弦编的,她在符里写:昭儿,你从来不是孤家寡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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