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看似徒劳的枯坐,是他将全部意念沉入体内,引导着那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“源初之气”,按照《万象归一诀》那无比复杂、精妙却又充满风险的雏形路线,艰难运转的过程!
每一次运转,都如同用最钝的刀子在最脆弱的经脉上雕刻,痛苦异常。
但他忍耐力极强,所有的痛苦都被锁死在体内,外表最多只是一丝苍白和冷汗。
这丝“源初之气”太微弱了,增长缓慢得令人发指。
它无法带来任何力量上的显着提升,无法让他一拳打碎岩石,也无法让他身轻如燕。
它带来的好处是隐性的、内在的。
他的五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极其敏锐,能听到极远处的私语,能分辨空气中最细微的能量差异。
他的思维速度、记忆能力、分析推演能力,在缓慢恢复,甚至可能因为与这个高能世界的接触而有所超越。
他的意志力,更是被磨砺得坚如磐石。
更重要的是,这丝“源初之气”正在极其缓慢地、潜移默化地改造着他的经脉,增强着他的肉身底蕴,虽然外表丝毫看不出来。
他在积蓄。
积蓄着微不足道的力量,积蓄着对这个世界的认知,积蓄着仇恨与冷静。
自己依旧是弱者,一个真正的、随时可能被碾死的弱者。
兄长的欺凌,下人的怠慢,他都记着,冰冷地记着,如同记录实验数据一样清晰无误。
今日,他刚刚结束一轮长达三个时辰的枯坐修炼,体内那丝源初之气又壮大了头发丝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。
他缓缓睁开眼,瞳孔深处的锐光一闪而逝,随即恢复成平日那副空洞麻木的模样。
就在这时,院门被粗暴地推开。
不是送饭的仆役,时间未到。
来的是两个穿着低级魔仆服饰的壮实少年,是蝮酼院里的手下,脸上带着戏谑和恶意。
“哟,七公子又在‘修炼’呢?”其中一个三角眼少年怪声怪气地说道,特意加重了“修炼”二字。
另一个塌鼻梁少年嗤笑:“可不是嘛,真是勤奋啊!可惜啊,炼了这么多年,还是屁用没有,浪费府里的粮食!”
玄煞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,眼神空洞,仿佛没听到他们的侮辱。
三角眼少年觉得无趣,走上前,一脚踢翻了旁边石凳上放着的一个粗陶水碗——那是芷漪姐姐上次来看他时送的。
“啪嚓!”水碗碎裂,清水洒了一地。
“哎呀,不好意思,脚滑了。”三角眼少年毫无诚意地道歉,和塌鼻梁少年一起哈哈大笑。
他们等着看玄煞愤怒、哭泣或者害怕的样子。
但玄煞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,然后又抬起头,继续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他们,仿佛那碎裂的与他无关。
这种彻底的漠视,反而让两个恶仆有些恼羞成怒。
塌鼻梁少年啐了一口:“真是个傻子!废物加傻子!四公子说的没错,你就是个不该存在的晦气东西!”
三角眼少年眼珠一转,露出恶意的笑容,突然伸手,一把推向玄煞的胸口:“滚开点,别挡着小爷的路!”
这一推力道不小,足以让一个真正孱弱的十五岁少年摔个四脚朝天。
然而,就在手掌即将接触到玄煞胸口的瞬间,玄煞的身体似乎极其细微地、本能般地颤动了一下,重心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幅度调整了一丝。
“嘭!”
他确实被推倒了,向后跌坐在地上,样子狼狈。
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这一下跌坐,巧妙地化解了大部分的冲击力,并且避开了地上的碎陶片。
他甚至控制好了倒地的姿势,看起来摔得很重,实则并无大碍。
两个恶仆见状,心满意足地大笑起来,又辱骂了几句,才扬长而去。
玄煞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,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。
他低头,看着地上那摊水迹和碎片,漆黑的眸子里,没有任何委屈或愤怒,只有一片冰冷的、深不见底的寒意。
他弯腰,小心翼翼地,将那些较大的陶片一一捡起,用一块布包好。
废柴?
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。
然后,嘴角极其微小地、冰冷地勾动了一下。
很快了。
他感受着体内那丝虽然微弱,却坚韧无比、并且完全受他掌控的“源初之气”。
等到这丝力量足够撬动第一块砖石之时,便是这“废柴”之名,彻底焚烧殆尽之日。
他抬起头,望向小院上方那永远笼罩着淡淡魔雾的灰色天空,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,看到了未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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