骸骨山脉,如同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嵴梁,蜿蜒崎岖,笼罩在终年不散的灰霾与肃杀之气中。
而此刻,这条嵴梁上最坚硬的一节——骸骨要塞,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仿佛随时都会在这巨兽的挣扎下断裂、崩塌。
昔日高耸的、由某种巨型魔兽骸骨混合着黑耀岩垒砌而成的城墙,此刻已是千疮百孔。
巨大的裂痕如同丑陋的伤疤遍布墙身,多处垛口坍塌,露出内部断裂的骨骼结构和黯淡的防御符文。
曾经笼罩整个要塞、散发着幽暗光芒的护城大阵,如今只剩下零星几处还在顽强闪烁,光膜薄如蝉翼,明灭不定,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。
城墙之上,残存的守军稀疏地分布在各个防御点位。
他们大多身上带伤,甲胃破损,眼神中混杂着疲惫、麻木以及一丝深藏的绝望。
魔元消耗过度带来的虚弱感,如同附骨之蛆,折磨着每一个还能站立的魔族士兵。
箭矢、滚木、礌石早已耗尽,仅存的几座魔能弩炮也因为缺乏能量核心而成了摆设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、焦糊味以及伤口腐烂的恶臭,令人作呕。
要塞中心,临时搭建的指挥所内。
戟魇拄着他那柄标志性的、缠绕着暗红色魔纹的长戟,勉强支撑着身体。
他原本雄壮的身躯此刻显得有些佝偻,狰狞的面甲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,露出一只布满血丝、写满了疲惫的眼睛。
铠甲上的魔光早已暗澹,沾满了凝固的血液和灰烬。
“大公子……东三区墙体出现新的裂缝,魔崽子们快顶不住了!”
“报!西侧箭塔被‘轰天槌’余波震塌,伤亡……伤亡还在统计!”
“丹药……最后一瓶回元丹已经分下去了……”
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,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戟魇的心头。
他挥了挥手,让汇报的副官退下,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:“知道了……告诉兄弟们,再坚持一下……援军……就快到了……”
这话,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。
援军?
他望向要塞之外,那片被密密麻麻人族营寨灯火照得亮如白昼的方向,嘴角泛起一丝苦涩。
永夜魔宫的援军,他早已不抱希望。
至于二弟屠铩……
他确实发出了求援,黑烬魔城这一年来的变化他也略有耳闻,屠铩能坐稳城主之位,想必有其过人之处。
但……相隔数千里,面对人族如此规模的全力围攻,黑烬魔城又能派出多少力量?杯水车薪罢了。
或许,二弟也有其难处,能自保已属不易。
绝望,如同冰冷的潮水,一点点淹没他的意志。
也许,这里就是他戟魇,以及枭煞家族最后军事力量的葬身之地。
与要塞内的绝望形成鲜明对比的,是距离要塞十里外,人族镇魔军连绵起伏、气势恢宏的中军大营。
帅帐之内,灯火通明,暖意融融,与外界的肃杀格格不入。
一位身着八卦道袍,面容清癯,颌下三缕长须的老者,正悠闲地品着香茗。
他便是此次人族大军的统帅,出身自“玄天门”的金丹中期长老——玉衡子。
帐下,数名气息浑厚的将领分列两旁,皆是筑基巅峰乃至金丹初期的修士。
“玉衡长老,骸骨要塞已是强弩之末,依末将看,最多再发动两次总攻,必能一举踏平此城!”一名身披重甲的将领洪声说道,语气中充满了自信。
玉衡子轻轻放下茶盏,抚须微笑,一派云淡风轻。
“王将军稍安勿躁。困兽犹斗,何况是这些悍勇的魔族?我军胜券在握,不必急于一时,徒增伤亡。”
他目光扫过帐内悬挂的军事舆图,上面清晰地标注着魔族各方势力的动向。
“永夜魔宫那边,可有异动?”他澹澹问道。
一名负责情报的修士立刻躬身回答:“回长老,据内线传回消息,永夜魔宫内部争论不休,但至今未有派遣援军的迹象。看来,他们是打定主意要借我等之手,除掉枭煞这一系了。”
玉衡子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魔族内斗,实乃我人族之福。至于其他魔城……”他嗤笑一声,“黑烬魔城倒是在整顿军备,据说那个新城主屠铩有点意思。
不过,远水解不了近渴,就算他敢来,区区一座魔城之力,在我大军面前,不过是螳臂当车,正好一并收拾了,扬我‘镇魔军’威名!”
帐内众将闻言,皆露出会心的笑容,气氛轻松而笃定。
在他们看来,骸骨要塞已是瓮中之鳖,覆灭在即。
而可能出现的魔族援军,不过是这场辉煌胜利的一点小小点缀,甚至是一份额外的功劳。
就在玉衡子准备下令明日拂晓发动新一轮猛攻之时,他并未察觉到,在极高的云层之上,数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微小“隼眼”侦察单位,正将下方人族大营的详细布局、兵力分布、乃至帅帐的大致位置,通过加密信号,实时传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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