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将至,月隐星稀。
黑渊平原之上,弥漫着比深夜更加浓重的死亡气息。
骸骨魔城的亡灵大军,已然如同一片无声无息的灰色潮水,蔓延至黑石峡谷之前。
放眼望去,密密麻麻的骷髅士兵,眼眶中跳动着幽绿的魂火,腐朽的僵尸拖着残破的身躯,还有那些由各种扭曲骨骼拼凑而成的骸骨魔像,沉默地矗立在骨海之中。
它们没有呼吸,没有心跳,只有骨骼摩擦的咔嗒声,以及死亡魔力汇聚带来的、深入骨髓的阴寒。
在这片亡灵的森然阵列后方,永夜联军大营依旧灯火通明,却难掩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。
白日里雷狱魔军惨烈的伤亡,像一层无形的阴影,笼罩在许多底层魔族士兵的心头。
联邦那冰冷的、高效的、如同钢铁丛林般的防御,给这些习惯了依靠个人勇武和魔气碾压对手的魔族,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……恐惧。
尤其是那些来自腐沼魔城的士兵,他们亲眼目睹了雷狱魔军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般粉碎,更加庆幸自己白日里的“明智”选择,但随之而来的,是对即将到来的、可能与这些恐怖亡灵并肩作战,或是被其当作炮灰的深深忧虑。
各种流言在小范围内悄然传播。
“听说了吗?雷狱魔军死了一万多人!连狂霆城主都受伤了!”
“那些联邦的铁疙瘩,根本不怕死!怎么打都打不完!”
“骸骨魔城这些鬼东西上去了,谁知道会不会连我们一起吞了……”
“魔君陛下为什么要打这一仗?我们在这里流血,那些大人物们又在干什么?”
怀疑、恐惧、不满的情绪,如同瘟疫般,在联军庞大而臃肿的躯体中悄然滋生、蔓延。
就在这片压抑、迷茫与恐惧交织的氛围中,就在骸骨魔城的亡灵大军即将对黑石峡谷发动夜袭的前一刻——
异变陡生!
嗡——!
一种奇异的、低沉的嗡鸣声,仿佛自九天之上传来,又仿佛源自大地深处,瞬间覆盖了整个黑渊平原,覆盖了联军大营,甚至隐隐传向了后方遥远的、关注着这场战事的其他魔域势力方向!
紧接着,在所有魔族士兵惊愕的注视下,联军大营上方的夜空,以及前线阵地的上空,无数细密的光点凭空浮现,迅速汇聚、交织,形成了一面面巨大无比的、清晰无比的幽蓝色光幕!
光幕之中,浮现出的,是屠铩那魁梧如山、覆盖着黑耀龙鳞铠、充满铁血煞气的身影!
他并未怒目圆睁,也没有声嘶力竭,只是用一种沉稳的、带着沉重力量的目光,透过光幕,仿佛凝视着每一个看到他的魔族士兵。
“九幽魔域的各族同胞们。”
屠铩的声音,通过那奇异的嗡鸣,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生灵的耳中,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与感染力。
“吾乃联邦最高军事长官,屠铩。”
简单的自我介绍,却让所有听到的魔族心中一震。联邦!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对手的首领!
“今日,尔等奉永夜魔君之命,陈兵于此,欲要踏平我联邦疆土,屠戮我联邦子民。”
屠铩的声音依旧平稳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问。
“吾在此,只想问诸位几个问题。”
“尔等为何而战?”
“是为魔君一己之私欲?是为永夜魔宫那腐朽不堪、视尔等如草芥的旧秩序?还是为了那些高高在上、将尔等子孙世代当作奴仆与炮灰的所谓贵族?”
他的话语,如同冰冷的锥子,狠狠刺入了许多底层魔族士兵内心深处,那被长期压抑、甚至不敢去细想的角落。
“看看你们身边!看看那些来自雷狱魔城的勇士!他们的鲜血,可曾换来应有的尊重?还是仅仅成为了某些大人物功劳簿上冰冷的数字?”
光幕中,适时地闪过一些白日里战斗的惨烈画面(由“隼眼”侦察机捕捉,经过“渊”处理),那些雷魔军士兵在联邦防线前成片倒下的景象,触目惊心。
“再看看那些即将驱使亡灵向你们曾经的‘同胞’发起进攻的骸骨魔城!死亡,难道就是尔等追求的荣耀与归宿?”
光幕转向那片沉默的、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亡灵海洋,那景象让许多活着的魔族感到一阵寒意。
“而我联邦,”屠铩的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铿锵之力,“所行之道,与永夜魔宫截然不同!”
“在我联邦,无有种族之高下,唯有律法之平等!无论是魔族、人族,亦或其他族裔,皆受《联邦宪法》之庇护,享有同等之权利,承担同等之义务!”
“在我联邦,无有贵族之特权,唯有能力之认可!无论出身如何,只要你有才能,肯努力,便可获得相应的地位与尊重!”
“在我联邦,无有暴政之压迫,唯有技术之驱动!我们发展傀儡,研究符文,拓展‘镜网’,非为征战,实为造福众生,开创更加光明之未来!”
他的话语,如同惊雷,在无数魔族士兵的心中炸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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