秀忠猛地抬头,心脏骤停。
德川家康就站在行刑架前,深蓝色阵羽织上沾着未干的血(是联军还是德川旧部的,他不敢想),腰间胁差的鲨鱼皮鞘泛着冷光,目光像淬了冰的刀,直直扎进他眼底。没有暴怒,没有斥责,只是用那种“看陌生人”的眼神扫过他,开口时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下钻出来:
“你是谁?”
这四个字比虎千代的长枪更锋利。秀忠张了张嘴,喉咙里还是“嗬嗬”的漏气声,却比之前更急——他想喊“父亲”,想解释“我是秀忠”,可“松平秀忠”的新身份像块烙铁烫在舌尖,连“德川”两个字都吐不出来。膝盖不受控制地发软,若不是被绑在行刑架上,早该瘫倒在地。
家康没等他回答,往前走了半步,染血的靴尖踩在他脚边的血痂上,发出“咯吱”的脆响——那是之前磔刑场景残留的血痂,此刻却像亲族的骨头碎渣,硌得秀忠头皮发麻。
“从外堀到本丸,你一声没吭。”家康的目光扫过他赤裸上身的绑痕,又落回他惨白的脸,“你的叔伯兄弟,因为怕伤你不敢反抗,最后被人像宰猪一样砍杀——你为什么不喊?喊一声‘别开门’,江户不会丢,他们也不会死,你为什么不喊?”
秀忠的牙齿开始打颤,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淌,糊住视线时,他仿佛又看见叔父的内脏淌在榻榻米上的样子。“我……我怕……”终于挤出两个字,却细得像蚊蚋,在家康的威严面前可笑地消散。
“怕?”家康突然抬手,指节叩了叩行刑架的木桩,声音陡然拔高,震得秀忠耳膜发疼,“你怕虎千代杀你,就看着亲族替你死?你怕自己活不成,就改回松平姓、领那三千石的残羹冷饭?德川家的嗣子,什么时候要靠苟活延续?”
周围突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,是德川的家臣——他们穿着熟悉的藏青直垂,腰间挂着三叶葵纹木牌,却没有一个人看他,反而对着家康躬身,声音整齐得像刀砍:
“主君!此子既已改回松平姓,便是背叛德川,不配为嗣!”
“亲族死光却受敌封,此乃‘辱家名’之罪,当诛!”
“他连‘德川’二字都不敢认,留着只会污了主君的血脉!”
诛心的话像冰雹砸下来,秀忠的身体剧烈颤抖,不是冷的,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恐惧。他想辩解“我是为了存续德川一脉”,可家臣的话像刀子,把他的“苟活”剖得血淋淋——“存续”是假,“怕死”是真;“改回松平姓”是假,“背叛德川”是真。
家康看着他崩溃的样子,突然笑了,笑声冷得像冰:“你以为活下来就有机会?我打回关东,不是为了找虎千代报仇,是为了清德川的‘废物’——亲族因你而死,你却受敌封苟活,这样的‘德川嗣子’,留着何用?”
他抬手抽出腰间胁差,刀光在秀忠眼前闪了闪——不是对着他,而是砍断了绑住他的麻绳。秀忠瘫坐在行刑台上,赤着的膝盖蹭到地上的血痂,却连爬的力气都没有。
家康蹲下身,刀鞘抵着他的下巴,强迫他抬头:“现在,你可以喊了。喊一声‘我是德川秀忠’,我就给你个体面;要是还不敢认……”
秀忠的喉咙里终于发出完整的声音,却不是“我是德川秀忠”,而是绝望的哭喊:“父亲!我错了!我不该苟活!我不该改回松平姓!”他想抓住家康的衣摆求饶,却被家康猛地推开,摔在血痂堆里。
家康站起身,对着家臣冷声道:“带下去。给他留着命,让他看着我怎么把虎千代的人头挂在江户城门上——让他好好想想,他的亲族,是因为谁,连全尸都没有。”
家臣上前架起秀忠,他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拖拽着,视线里最后留下的,是家康转身时染血的阵羽织下摆,和那句轻飘飘却字字诛心的话:
“活着,比死更难受。这是你欠德川家的。”
“呃啊——!!!”
原本的德川秀忠,现在的西丸囚徒松平秀忠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来,连眼泪都湿透了枕巾。他蜷缩着身子,双手死死抱住后颈,仿佛还能感受到家康刀鞘抵着下巴的冰冷,听见家臣“辱家名”的斥责——黑暗里,西之丸的寂静比噩梦更可怕,因为他知道,这不是梦,是他早晚要面对的“德川家的审判”,比虎千代的暴力、磔刑的痛苦,都要恐怖千万倍。
他颤抖地伸出手,摸向自己的后颈。那里空空如也。但那种被绝对力量支配、作为筹码和盾牌的极致屈辱与恐惧,已如同烙印,深深刻入了他的骨髓里。
父亲会救他吗?会的,一定会的,可父亲的目光只会更冷。家臣们会如此讽刺他吗?不敢,肯定不敢。但是那群人恭敬的目光背后的轻视会更加恶毒。
此时的西丸囚徒秀忠完全可以想象,当他终于跪在父亲面前时的情景,他不会得到安慰。家康可能只会用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扫他一眼,沉默良久,最后只说一句:“起来吧。回来就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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