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井直胜疤痕下的独眼扫过这一幕,鼻翼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,带着一丝过来人的讥诮与悲凉,压低了声音对池田辉政道:
“主公……你看这堀尾少殿(忠氏)。其父吉晴公乃太阁殿下信任有加之臣,领有远江滨松二十四万石,如今却连自家家纹都不敢张扬,全城尽悬羽柴旗印……这做派,怕是昔年信长公,亦不外如是啊。”
池田辉政闻言,浑身猛地一僵,仿佛被冰冷的毒蛇缠住了脖颈。他急速地、近乎惊恐地侧头,用极低却异常严厉的气声斥道:
“闭嘴!直胜!你这莽夫……是要我死吗?!今时岂同往日?!此话若被堀尾家的人,或被太田那般巡查听见,你我立刻便是‘诽谤中纳言、心怀怨望’的德川余孽,顷刻间身首异处!”
永井直胜被主公这前所未有的惊惧反应震住了,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,立刻噤声,将头埋得更低,只是按着刀柄的手攥得更紧,指节泛出白色。
就在这主仆二人被恐惧和压抑笼罩,几乎窒息之时,前方街角急匆匆赶来一人,正是池田家的笔头家老伊木忠次。他显然是一路寻来,额上带着细汗,脸上写满了焦虑与不解。见到池田辉政,他立刻上前,也顾不上太多礼节,急声问道:
“主公!您怎会在此地?!方才得到消息,说明日羽柴中纳言殿下的大军便将途径我藩境,您身为藩主,不在吉田城整备迎驾事宜,为何反倒轻身来了这滨松险地?若是被中纳言殿下误以为我池田家怠慢,该如何是好?!”
池田辉政见到心腹老家臣,紧绷的心弦稍松,但脸上的苦涩却更浓。他示意伊木忠次靠近,用只有几人能听到的声音,快速而沉重地将吉田城接到淀殿檄文、以及自己为何必须亲自前来解释表忠的原委说了一遍。
伊木忠次听着,脸色变幻不定,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、沉重的叹息。他重重地点了点头,眼神中充满了对主公处境的理解和无奈:
“主公……您做得对!虽屈辱,却是眼下唯一的生路。迟则生变,必须赶在谗言之前,亲自向中纳言殿下表明心迹!只是……此行太过凶险了。” 他看了一眼周围肃杀的环境,忧心忡忡。
有了伊木忠次的肯定,池田辉政心中稍定,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抓住了一根细线。三人不再多言,由伊木忠次引路,继续向本丸方向行去。
刚转过一个街口,前方又是一阵人马喧哗。只见一顶装饰颇为精致、但规制并非顶级大名所用的女式驾笼,在一队精锐武士(打着羽柴家旗印)的护卫下,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行来。街道不算宽阔,双方不可避免地要狭路相逢。
池田辉政此刻已是惊弓之鸟,下意识地又想避让。但伊木忠次却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,低声道:“主公,看护卫的旗印,是中纳言殿下内眷的驾笼。按礼,您无需如见太田那般武臣般急避至路旁,只需放缓马速,稍作停驻示意即可,过于谦卑,反失了大名体面,于中纳言殿下脸上也不好看。”
池田辉政依言勒马,永井直胜与伊木忠次也分立两侧稍后停驻。
那驾笼行至近前,似乎也发现了他们这支队伍。驾笼旁的护卫头目显然认得池田家家纹,抬手示意队伍速度放缓。
就在这时,驾笼一侧的小窗帘布被一只素手微微掀起一角。帘后之人,似乎正在观察外面的情况,目光恰好与池田辉政对上。
池田辉政只觉得那双眼眸有些熟悉,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。他正疑惑间,只见那帘布又掀开了一些,露出半张清秀但带着紧张神色的脸庞。
那女子约莫二十上下,梳着时兴的“文金高岛田”发型,发间簪着精致的珊瑚珠花,显然是身份不低的内室女眷装扮。她看到池田辉政的瞬间,瞳孔微微放大,似乎也吃了一惊,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帘后,但犹豫片刻,还是停住了动作。
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池田辉政空荡的右袖和憔悴的面容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——有惊讶,有怜悯,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池田辉政终于想起来了!
这是阿枫!昔日督姬从北条家带来的贴身侍女之一,那个总是安静地跟在督姬身后,负责整理书籍、笔墨的沉稳丫头!他甚至还记得,有一次自己醉酒回府,是她默不作声地端来醒酒汤,动作轻柔得体……
可她怎么会在这里?还坐着羽柴家内眷规格的驾笼?
就在池田辉政脑中一片混乱之际,阿枫似乎下定了决心。她并没有像太田资武那样居高临下地开口,而是微微向前倾身,隔着帘子,用一种极轻、却足够让池田听清的声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低声道:
“池田…大人?您…您怎会在此地?” 她的语气里没有嘲讽,反而带着一种旧识重逢般的关切和担忧,甚至忘了使用敬语,但立刻又意识到失态,连忙补上半句,“…一切可还安好?”
这完全出乎意料的态度,让池田辉政愣住了。预想中的羞辱或冷漠没有出现,反而是这种带着关切的问候,让他紧绷的心防出现了一丝裂痕,竟不知该如何回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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