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曾有一人,真正设身处地,去揣摩过那座巍峨大阪城内,那位名为“御母堂”的淀殿茶茶,在听闻他羽柴家大旗西指时,最真实的心绪与最深的恐惧?他们的权谋,便如那南蛮神父亚历山德罗妄言的“收继婚”一般,于这真正以刀剑与土地说话的武家天下的实情而言,终究是隔靴搔痒,不得要领。
纷繁的棋局终须落下最重的一子。而这一子,往往不在于旁观者的建言,而在于对弈者自身的判断。他需要倾听对手最真实的心跳。
于是,他再次伸手,开启了身旁那具紫檀木文匣。动作舒缓而稳定,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。匣中,静静躺着那封他早已熟稔于胸、并以雷霆万钧之势回复过的书状——淀殿茶茶的亲笔信。
此信,他非初次阅览。彼时初读,是审阅,是驳斥,是居高临下的碾压。但此刻重拾,心境已迥然不同。他指尖拂过微凉的纸面,触感细腻,却仿佛能感受到执笔之人落笔时那份强作镇定的惊惶。他的目光如淬炼于地狱业火中的刀锋,不再流连于那些华丽而哀婉的辞藻表象,而是冷冷地、一寸一寸地刮过每一行、每一字,意图勘其心迹,索其命门。他不再关心她说了什么,只在意她为何要说这些,以及这些话背后,那无法掩饰的、颤抖的灵魂底色。
“闻你提兵西来,旗号煌煌,我心如割……”
赖陆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动了一瞬,形成一个极淡却极冷的弧度。妇人之仁! 他心下冷哂。如同堺町那些遇事便先捶胸顿足、涕泪横流,将“不易”与“委屈”挂在嘴边,企图以哀情混淆视听、推卸责任的老猾吏员。
此等伎俩,用于操控庸碌之辈或可见效,但用于他这般从尸山血海中蹚出的霸者,只徒增可笑罢了。他下颌微不可察地收紧,随即轻轻摇头,仿佛要将这毫无价值的情绪干扰,如拂去尘埃般从心头甩脱。
“彼时执意拒你母子于门外者,乃北政所(宁宁)殿下,非我茶茶所能置喙……”
读至此处,赖陆的眉梢轻轻一挑,那锐利的目光如同发现了猎物终于露出的破绽。他的右手食指抬起,在那“北政所”三字上不轻不重地重重一点,指节与纸张接触发出轻微的“嗒”声。
来了! 他心中冷笑道。这便是官场僚属最为熟稔也最为卑劣的自保惯技——精准卸责。昔日权势滔天的北政所宁宁,此刻在她笔下,不过是一面可以随意取用、抵挡箭矢的现成盾牌。
此心术不可谓不机巧,然在真正的强者眼中,亦可谓卑劣无耻。他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,仿佛一头窥见猎物弱点的猛虎,进入了更具压迫感的准备姿态。
“伏见城下,授其首者,西军也!我与君,实为同仇敌忾!”
看到这一句,赖陆喉间几乎要抑制不住地溢出嗤笑,他强行压下,只喉结上下剧烈地滚动了一下,将那份鄙薄与厌烦硬生生咽回。强拉功绩,妄图捆缚?! 他心中鄙夷道。这如同乡町里的无能小吏,眼见上官建下不世功业,便急不可耐地趋附上前,口口声声“某亦曾效力”、“某亦与有荣焉”,实则是想方设法地沾光贴金,为自己脸上增色,
其行径堪称无耻之尤!他抬手,用指节分明的手指揉了揉微微发紧的眉心,对这拙劣至极的捆绑手段,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杂着轻蔑的厌烦。
他的目光带着愈发明显的不耐,迅速掠过这些苍白无力的开脱与矫饰,最终,如同被磁石吸引般,死死定格在信笺末尾、那看似最为“恳切”、几近哀求的让步之处:
“若你只是厌恶我茶茶一人……我即刻携秀赖隐退,将这大阪城、这丰臣家业,尽数托付于你,只求你莫要伤了秀赖性命。”
这行字落入眼中,羽柴赖陆的第一反应,是一种混杂着鄙夷与厌烦的恶心。
愚昧至此极矣! 他心下冷笑。又是这一套!如同那些在堺町商会里尸位素餐的老朽,遇事便先摆出一副忍辱负重、委曲求全的姿态,口口声声“都是为了大局”、“甘愿退让”,实则不过是弄话术逼人饶恕,企图用看似悲情的“牺牲”,来绑架强者,换取自身的安稳。
她茶茶高居大阪城御殿,享尽太阁遗泽,受万民供奉,身为丰臣家的“御母堂”,难道不知权力的争斗从来你死我活,何来无辜? 既然坐在那个位置上,就该有与位置相匹配的觉悟!这等只享其尊荣,不担其罪责的做派,令他齿冷。
一股邪火窜上心头。我便是逼你退位,又如何? 他心中戾气横生。这天下,这权柄,哪一样是能靠人施舍得来的?哪一样不是刀山火海里搏杀出来的?你今日退,是因我兵锋已指;他日若有机会,你难道不会复起?对敌人的怜悯,就是对自己的残忍!
想到这里,他几乎是带着一种宣泄的力道,将手中的信纸重重地拍在了紫檀案几之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。信纸飘落,覆于盏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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