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外,还有形制古怪的“私铸钱”。有的明显是仿照“洪武通宝”的形制,但钱体狭小,文字歪斜,铜中掺杂了大量铅锡,入手阴沉,毫无精铜之光泽。更有甚者,连钱上的汉字都铸得缺笔少画,如同孩童涂鸦,堪称“字都不清的铜板”。
柳生新左卫门将这几类恶钱一一拣出,分作几小堆:“明国劣钱”、“宋之磨损钱”、“本邦古恶钱”、“字迹不清之私铸钱”。不过片刻,他面前便堆起了四座小小的“钱山”,而那座由“永乐通宝”等良钱堆成的山丘,相形之下,显得如此单薄可怜。
需知道这可不是后世的文玩摊子,钱币越老越值钱,现世则是品相越差越买不到东西。
指尖刚捻起一枚字迹模糊、薄如蝉翼的私铸恶钱,还未及细辨那扭曲的笔画,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便自廊道转角传来,打破了庭院一角的凝滞空气。
他心头一凛,不及细想,手腕一翻,便要将散落一地的钱币拢回串绳。然而已然迟了。只见数道身影转过廊角,当先一人身量极高,披着阵羽织的雄健身躯在廊下投下长长的阴影,不是羽柴中纳言赖陆又是谁?其身后半步,紧跟着面色蜡黄、不时以拳抵唇低咳的结城秀康,以及神情凝重、手持账册的松平秀忠,伊奈忠次与吕宋助左卫门则稍落于后。
柳生与内藤慌忙伏身行礼,口称:“参见中纳言殿下!参见诸位大人!”
赖陆的目光淡淡扫过地上那几堆分门别类、却难掩劣质的钱币,最终落在柳生尚未完全收起的双手上,并未言语。松平秀忠却已抢上一步,弯腰拾起柳生那串散开的俸钱,在手中掂了掂,又瞥了一眼地上分拣开的“成果”,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无奈与“果不其然”的苦笑。
“第一次见识这京都的‘好东西’吧,新左卫门?”秀忠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,随手将柳生那串劣钱塞回他手中,却又从自己袖中摸出另一串钱,递了过去,“来,也看看咱们关东带来的‘土产’,比较一下品相。”
柳生接过,入手便觉沉实不少。定睛一看,这串钱虽也非全新,但钱体厚实,铜色纯正,多是品相上佳的“永乐通宝”、“宣德通宝”,间或有几枚规制统一的“洪武通宝”,恶钱比例极低。与方才那串京都俸钱相比,不啻天渊之别。无需细数,其实际价值远超同等数量的畿内恶钱。
这时,一旁的结城秀康不耐烦地“啧”了一声,他脸色更显苍白,眉头紧锁,似乎对这番关于铜钱的讨论厌恶至极。他那双因久病而更显锐利的眼睛扫过柳生和内藤,语气冷硬地打断道:“够了,秀忠!新左卫门!”
柳生立刻躬身:“属下在!”
秀康的视线越过他,投向廊外逐渐完工的铁索防御网,以及更远处城下町的方向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:“中纳言要与瓦利尼亚诺神父谈及机密大事。你等务必小心侍候,未经传诏,不得靠近。你便在门口守着,走漏消息要你狗头。”
“是!属下明白!”柳生新左卫门沉声应命,心中已然明了,秀康殿下亲自吩咐。他不敢怠慢,立刻对身旁的内藤小姓使了个眼色,内藤会意,躬身一礼,迅速一挥手小姓们手扶肋差和竹枪占据廊道各处。
而后一切安排妥当,柳生独自靠在门上,只听殿内,松平秀忠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,穿透门板,清晰地传入柳生新左卫门的耳中。
松平秀忠深吸一口气,将手中的账册摊开在赖陆面前的案几上,他的声音沉郁,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铅块的重量:
“主公,目下最棘手的,并非市井间恶钱泛滥,而是维系我军命脉的海路运力,已近枯竭!”他手指点向账册上一列列触目惊心的数字,“自关东、东北诸港启运之军粮,经相模滩、远州滩,绕伊豆半岛入骏河湾,再经熊野滩北上至畿内。此海路千里,风涛险恶,十船出发,能安然抵岸者虽有八成。仅是各家商号,经验不同,能者损耗便已逾三成!甚者便是五成之耗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愈发苦涩:“此乃天灾,尚可归咎于海龙王。然……人祸更烈!”
“关东豪商,持我关东良币(一贯八百文足)十贯,购粮运至畿内。依常理,彼等可在堺港或兵库津,以此批粮草换得畿内恶钱十二贯三百文许。看似每十贯可获利二贯三百文,利润丰厚。”
“然此乃镜花水月!”秀忠语气陡然激动起来,“彼等欲以此利,采买畿内名产,如京都茶器、堺町铁炮、奈良刀剑,运回关东发卖,博取十倍之利!然则——”
他猛地一拍账册:“畿内豪商,早已将各处工匠悉数买断围积! 其成本低廉至极!如一窑千枚茶盏,工匠月俸不过十贯,剔除劣品,得佳品百二十枚,均摊每枚成本不过一百二十文!彼等售予关东商人,却索价十二贯!”
“关东商人运粮之微利,顷刻间便被榨取殆尽!甚至血本无归!如今关东商团怨声载道,皆言‘运粮乃赔本赚吆喝,采买更是自投罗网’。长此以往,谁还愿为我大军输粮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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