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政所微微颔首,语气温和:“纪伊守一路辛苦,风雪兼程,快请起坐。”
长政与弥弥再拜,方才直身。旋即,长政的目光转向御台所雪绪。他的眼神复杂,有审视,有感慨,更有一种下定决心的平静。他并未立刻言语,而是与弥弥再次俯身,此次行的却是对主君的恭敬之礼,但作为父亲,长政的躬身幅度控制得恰到好处,既显尊重,又不失身份:“臣浅野长政,拜见御台所殿下。”
这一礼,瞬间定下了基调——先君臣,后父女。
雪绪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,随即优雅还礼:“浅野様远来辛苦,请免礼。”
接着,长政夫妇又向水野氏、芳春院等人质贵妇行郑重的平礼,对相模院督姬行客礼,对江州局、高座局等其他内眷则只是礼貌性地点头致意。一套流程下来,不卑不亢,层次分明,充分展现了这位前五奉行笔头的老练与分寸感。
待众人重新落座,寒暄几句路途风雪后,北政所宁宁放下茶碗,目光平静地看向浅野长政,切入正题:“纪伊守,今日请你夫妇前来,一是叙旧,二来,也是关乎御台所的一桩心事。雪绪,你父亲就在眼前,有何言语,但说无妨。”
雪绪深吸一口气,依计而行,向长政方向深深俯首:“父亲大人……”
她话未说完,浅野长政已抬手虚扶,打断了她。他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愧疚、无奈与决然的复杂神情,声音沉痛而清晰,确保殿内每一个人都能听见:
“御台所殿下……不,雪绪吾儿,快请起!你这一礼,为父……受之有愧,更是心如刀绞啊!”
他顿了一下,环视在场众人,最终目光回到北政所身上,语气充满了作为一个父亲和臣子的无奈:
“大政所殿下,诸位夫人明鉴。事到如今,长政亦不敢再隐瞒。雪绪……确是我浅野家嫡出的女儿,是弥弥与我唯一的掌上明珠。”
殿内响起一阵极其压抑的细微抽气声,尽管众人或多或少已有猜测,但由浅野长政亲口承认,分量自是不同。
长政继续道,语速不快,仿佛字字斟酌,要将这“故事”烙印在每个人心中:“然则,庆长四年,臣蒙受不白之冤,遭内府……德川家康构陷,被太阁殿下勒令蛰居甲斐府中,形同囚徒。彼时,局势晦暗,祸福难料。我浅野家自身难保,如累卵危巢。”
他目光看向雪绪,充满了“追忆”与“痛惜”:“恰在此时,臣惊闻小女……竟与当时尚在清洲、如潜龙在渊的羽柴中纳言殿下,两情相悦,乃至……珠胎暗结。”
此言一出,连北政所的眉头都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。雪绪更是适时地低下头,耳根泛红,扮演着当年“胆大妄为”如今“羞惭不已”的女儿角色。
“此事若在当时泄露,”长政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后怕,“无论对中纳言殿下,还是对小女,乃至对我浅野家,皆是灭顶之灾!德川家康岂会容他眼中钉之血脉存世?臣……臣彼时为罪臣之身,无力庇护,更不敢公然与赖陆公牵连,恐引家康疑心,加害更速!”
他长长叹息一声,充满了作为一个父亲的“不得已”:“万般无奈之下,臣行了下下之策。只能暗中安排心腹,将雪绪秘密送离甲斐。为掩人耳目,不得不令其假借病故,从浅野家谱系上‘消失’,再辗转送至当时已被赖陆公掌控的河越城匿藏。只盼她能在那相对安稳之地,平安产子,避开漩涡中心。至于她以‘蜂须贺雪绪’之名存世,亦是权宜之计,只为保全性命耳!”
他再次转向北政所和雪绪,深深俯首,语气恳切而沉痛:“臣深知,此举使小女多年来隐姓埋名,受尽委屈,更令其与殿下之姻缘,蒙上阴影。臣身为人父,未能尽责,愧疚万分!然当时局势,臣……实无他路可走!唯有出此下策,盼能于绝境中,为我儿、为浅野家,求得一线生机!”
话语在殿内回荡,一个“忠臣被逼、慈父无奈、弱女为爱冒险”的悲情故事,已然轮廓清晰,合情合理。它将一段可能引人非议的过往,巧妙塑造成了一场在德川高压下,为保护未来明君血脉而进行的悲壮隐秘行动。
北政所宁宁静默片刻,目光缓缓扫过全场。那目光深沉,似能洞穿人心,最终,她将视线定格在雪绪身上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足以定鼎乾坤的、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慈和:
“纪伊守一番陈述,情由可原,世事弄人,莫过于此。过去种种,皆因时势所迫,非公之罪。” 她先为往事定性,免去浅野家“弃女”的道德包袱。
随即,她话锋微转,语调变得更加庄重,每一个字都仿佛刻入空气:
“雪绪。”
“从今往后,你当以两重身份,恪尽孝道,匡扶羽柴家业。”
“其一,你既是浅野家嫡出的女儿,便当时刻谨记生身之恩,侍奉父母,以全人伦。” 此言一出,是为雪绪正本清源,回归高贵出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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