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牢最深处。
李青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药丸,屈指一弹,药丸穿过铁栏的缝隙,精准地落入刘福生微张的嘴里。
药力化开,顺着喉咙滑入肺腑。
刘福生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,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闷哼,眼皮颤动了几下,终于悠悠转醒。
当他看清栅栏外那张平静的脸时,刚刚恢复清明的双眼,瞬间涌起了刻骨的恨意与麻木的死气。
“又是你……”他沙哑地开口,嗓音干涩,“是来看我这把老骨头的笑话,还是来催我上路的?”
李青没有回应他的嘲讽。
只是从怀中,取出了那枚被摩挲得温润光滑的麒麟吊坠,将其从栅栏的缝隙间,缓缓递了进去。
吊坠上的红绳已经褪色,但那小小的麒麟,依旧栩栩如生。
在看到吊坠的瞬间,刘福生整个人如遭雷击,猛地僵住。
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吊坠,仿佛要将它看穿。
他挣扎着,手脚并用地爬到牢门前。
那双枯瘦的手穿过冰冷的铁栏,在半空中停顿了许久,才敢小心翼翼地,像是触碰一件绝世珍宝般,将吊坠捧入掌心。
熟悉的触感,熟悉的重量。
“哇——”
压抑了许久的悲恸,在这一刻轰然决堤。
刘福生抱着那枚吊坠,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嚎啕大哭。
浑浊的老泪如断了线的珠子,从他深刻的皱纹里滚滚而下,打湿了胸前的囚衣。
“这是……这是景哥儿的……是老夫人当年……亲自给他挑选的拜师礼……”
他泣不成声,抬起那张布满泪痕的脸,用一种混杂着希望与绝望的眼神看着李青。
“你……你究竟是什么人?它怎么会在你手上?”
“有人托我把它交给你。”
李青压低声音,言简意赅地将来意和盘托出。
当刘福生听完,尤其是听到那句“庾景性情大变”,他的哭声戛然而止,脸上只剩下深深的迷茫与痛苦。
“景哥儿他……变了……是变了啊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,整个人都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。
“五年前那场大病之后,景哥儿就像被抽走了魂儿。醒来后,看我的眼神……是空的,冷的,就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。”
“他以前最爱喝我煮的莲子羹,可那之后,一口都没碰过。他以前下棋,总喜欢敲着棋盘沉思,可那之后,他连棋盒都没再打开过……”
“还有……还有他的左手手腕上,多了一道很显眼的疤痕,像被什么东西咬过一样。我问他,他却发了好大的火,罚我跪了一天一夜……”
老人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过去几年里,那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。
那些旁人根本无法察觉的,属于主仆二人之间独有的生活细节,此刻却成了最尖锐的刀,一刀刀剜着他的心。
李青安静地听着,将这些细节一一记在心里,同时在识海中对伐魔发问:
“左手腕的疤痕,性情大变,你听说过类似的邪术吗?”
“疤痕?切,一个疤痕能说明什么?说不定是跟哪个小娘们鬼混的时候不小心抓伤的。”
刚从休眠中苏醒的伐魔,语气满是不屑。
“那再加上生活习惯的彻底改变呢?一个人的口味、爱好、甚至下意识的小动作,能在短时间内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吗?”
李青反问。
识海中沉默了片刻。
伐魔的声音再次响起时,带上了一丝凝重。
“你说的……是哪只手的手腕?”
“左手。”
李青将刘福生的描述转述了一遍。
识海中,伐魔彻底没了声音。
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三息,随即,一声惊骇惊叫在李青脑海中炸开!
“牵丝魂蛊!是南疆妖国最阴毒的控魂秘术!”
“这种蛊虫会从修士神魂最薄弱的地方钻进去,然后慢慢吞噬宿主的神魂,再模拟宿主的记忆和行为,最后彻底取而代之!”
“那个疤痕,就是蛊虫钻进去时留下的伤口!”
“这庾景,早就不是他自己了!他现在就是一具被虫子操控的行尸走肉!”
识海中的惊雷,印证了现实的残酷。
当李青将这个结论转述给刘福生时,老人眼中最后一丝幻想,也彻底破灭了。
他呆坐了半晌,脸上的悲痛与死寂,渐渐被一种滔天的、化不开的恨意所取代。
那双浑浊的老眼里,燃起了复仇的火焰。
“严刑!”
他咬牙切齿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血腥味。
“一定是那个狼子野心的狗贼!景哥儿当年把他当成唯一的至交好友,两人曾多次同榻而眠!”
“只有他!只有他才有机会给景哥儿下这等恶毒的蛊!”
李青眼神一凝,顺势追问:“老先生,可有能为他定罪的铁证?”
“有!”
刘福生眼中闪过一抹决绝。
“这些年,那个假货让我办的每一件脏事,我都偷偷记了下来,藏在一本暗账里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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