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未竟之旅号”仿佛一叶孤舟,驶入了这片名为“摇篮”的、由纯粹信息与能量构成的浩瀚星云。舰船外部传感器传回的数据流庞大到几乎让主计算机过载,呈现出的景象超越了大多数船员的认知框架。这里没有通常意义上的物质星辰,只有无数道绚丽的光带、漩涡和节点,它们是由最基础的自然法则编码、文明历史片段、数学真理碎片乃至未成型的可能性本身交织而成。能量在这里呈现出流体的特性,却又遵循着某种深邃的逻辑结构流动。
“这里的物理常数……是柔性的,”首席科学官,一位来自织星者文明的数学家,声音带着颤抖的兴奋,“不,它们更像是……可编程的!这片星云本身,就是一个巨大的、活着的、不断自我演算的‘现实模拟器’!”
林雪站在舰桥,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生命本源的欢欣鼓舞。这片星云中蕴含的“生命”概念,并非局限于碳基或硅基,而是指代一切“有序存在”与“演化潜力”本身。那微弱的、如同心跳般的“未完成”感波动,正是从这片信息深洋的最核心处传来。
“导航系统完全失效,”导航员报告,“常规的参照系在这里没有意义。我们只能顺着能量流的‘倾向性’和那‘心跳’信号的引导前进。”
“未竟之旅号”关闭了大部分主动探测系统,仅保留必要的生命维持和被动感应阵列,如同顺着洋流漂流的浮木,小心翼翼地向内深入。他们观察到光带中偶尔会闪现出一些清晰的、却毫无逻辑关联的画面——可能是某个未知星球上的一朵花绽放的瞬间,紧接着又是一段复杂几何定理的推导过程,然后是一段从未听过的音乐旋律。这些信息碎片纯净而原始,没有携带任何文明特有的烙印或历史的沉重感,仿佛宇宙初开时的记忆碎片。
“这里……像是一个‘格式化’后的硬盘,或者一个等待被写入的……胚胎宇宙。”林雪若有所思。她尝试着将一丝极其温和的生命本源波动向外延伸,如同伸出手指触碰水流。
奇迹发生了。在她生命波动触及的范围内,那些杂乱无章的信息碎片仿佛受到了吸引,开始自发地围绕着她延伸出的波动旋转、重组,逐渐形成了一小片稳定而和谐的、模拟出类似植物生长脉络的光纹图案!虽然这图案转瞬即逝,但却证明了一点:这片信息星云,可以对特定的、有序的意志做出响应!
“它渴望被‘定义’,被‘塑造’!”林雪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,“这或许就是‘基石’的含义?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方式,与这片‘摇篮’沟通,引导它,利用它那近乎无限的‘编程’潜力?”
探索队的工作重心立刻转向。科学家们开始尝试用不同的能量频率、数学模型甚至艺术化的意念去“触碰”这片信息之海,观察其反应。灵能者们则努力感应那核心“心跳”的细微变化,试图理解其“未完成”的具体指向。这是一个极其缓慢且需要无比耐心的过程,如同在教一个拥有神明力量的婴儿学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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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,议会核心区域,“静默防线”建设工地。
烛龙文明的工程舰队已经初步构筑起一道横跨数个星系的、由无数“静默力场发生器”构成的巨型网络。从远处看,这道网络如同一条黯淡的、吸收一切光与信息的虚无之墙,试图将已知宇宙与污染扩散方向隔离开来。
然而,防线内部的情况,远比外部看起来更加严峻。
“第七区段,B-14节点力场发生器逻辑崩溃,已启动自毁程序。”
“第三巡逻舰队报告,三分之一的船员出现间歇性认知混乱,怀疑是长期暴露于低浓度信息污染所致。”
“‘深渊之耳’监测站捕捉到新的污染信号变种,其编码方式出现适应性变化,试图绕过我们的静态屏蔽协议。”
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。那种冰冷的“终结低语”仿佛拥有智慧,它在学习,在进化。它不再仅仅是引发混乱和错误,开始尝试更隐蔽的渗透——比如,伪装成正常的通讯信号,将一丝污染的“种子”植入接收者的潜意识;或者扭曲局部区域的物理常数,导致精密仪器出现无法解释的微小偏差,这些偏差累积起来,可能引发灾难性后果。
更可怕的是,议会发现,污染的影响并非完全负面。一些处于防线边缘、资源匮乏或社会矛盾尖锐的星域,少数极端分子和绝望的民众,竟然开始主动“拥抱”这种污染!他们声称在这种冰冷的、抹杀一切意义的低语中,找到了“终极的平静”和“从生命重负中的解脱”。一个被称为“虚无声和教”的新兴教派悄然兴起,其信徒主动寻求被污染,并试图将这种“虚无福音”传播给他人。
这不再是简单的技术对抗,而是演变成了一场意识形态的战争。防御者不仅要对抗无形的污染,还要对抗内部被腐蚀的人心。
烛龙代表坐镇防线指挥中心,面对着全息星图上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区域,脸色阴沉。他意识到,仅仅依靠物理隔离和技术屏蔽,恐怕无法长久支撑。污染的本质是某种根植于宇宙底层规则的“概念”,只要“存在”本身还有漏洞,还有绝望与虚无,它就能找到滋生的土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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