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霞川前线的刺杀风波,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,瞬间让本就紧张的对峙气氛变得更加炽烈。北椋军营上下同仇敌忾,士气不降反升,而北莽血屠骑大营则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,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。
凌寒并未因刺杀而改变巡视计划,反而更加高调地出现在前沿阵地,甚至亲自出手,以精妙绝伦的指风点杀了数名试图靠近防线侦察的北莽血狼骑哨探,其神鬼莫测的手段,极大地震慑了敌军,也彻底稳固了他在北椋军中的无上威望。
然而,他心中清楚,落霞川的对峙只是表象。真正的杀招,隐藏在那片被瘴气与神秘笼罩的迷雾沼泽之中。
大将军行帐,夜。
烛火摇曳,映照着凌寒沉凝的面容。苏瑶坐在一旁,指尖一枚碧绿色的玉蝉(碧磷蛊所化)微微震颤,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。
“感应越来越清晰了,”苏瑶语气凝重,“就在沼泽深处,有一股极其邪恶、混乱的力量正在被引动,充满了血腥与怨魂的哀嚎……碧磷蛊很不安,它在恐惧,也在……渴望?”
凌寒目光落在摊开的地图上,那片被标记为“迷雾沼泽”的区域,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巨口。“渴望?”他捕捉到了这个不寻常的词。
苏瑶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困惑:“很奇怪,就像遇到了同源却更加狂暴、更加堕落的存在,既想远离,又被本能吸引。”
凌寒若有所思。碧磷蛊源于巫族正统,而蚩魂玉棺中的力量,则是被寂灭星煞污染堕落的巫族之力,两者同源而异质,产生这种矛盾感应倒也说得通。
“秦将军那边,还没有新的消息传来?”凌寒问道。
帐外亲卫回道:“回大将军,自昨日收到秦将军尾随敌踪进入沼泽的密信后,至今未有新的讯息。”
凌寒眉头微蹙。迷雾沼泽环境复杂,瘴气毒物遍布,更有未知的危险,秦湘孤军深入,风险极大。
“不能再等了。”凌寒站起身,眼中决然之色一闪而逝,“我必须亲自去一趟迷雾沼泽。”
“不可!”苏瑶急忙劝阻,“大将军,您乃一军主帅,岂可轻涉险地?况且沼泽情况不明,敌暗我明……”
“正因我是一军主帅,才更不能坐视敌人在我眼皮底下完成血祭,引动那足以倾覆北椋的恐怖力量!”凌寒打断她,语气不容置疑,“落霞川有王禀坐镇,短时间内无虞。但迷雾沼泽之事,若让其得逞,整个东线,乃至北椋,都将面临灭顶之灾!”
他看向苏瑶:“苏姑娘,你对巫族之力感应敏锐,碧磷蛊或可指引方向,此行需你相助。至于营中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我会对外宣称闭关参悟武学,军中事务暂由王禀代理。墨尘前辈会留下坐镇,以防不测。”
苏瑶知道凌寒心意已决,也不再劝阻,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:“我随你去。”
计议已定,凌寒立刻秘密召见王禀与墨尘,一番交代之后,当夜子时,他便与苏瑶改换装束,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幽灵,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落霞川大营,直奔北方那片被迷雾笼罩的死亡区域。
与此同时,迷雾沼泽深处。
这里仿佛是与世隔绝的另一个世界。参天古木遮天蔽日,虬结的藤蔓如同怪蟒般缠绕,地面上是深不见底的泥沼和水洼,散发着腐殖质和剧毒瘴气的混合恶臭。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潮湿与死寂,唯有不知名毒虫的嘶鸣偶尔打破寂静。
秦湘和她麾下数十名最精锐的鹰扬尉战士,正潜伏在一片相对干燥的、生长着巨大蕨类植物的土丘之后。所有人身上都涂抹了特制的防虫避瘴药泥,气息收敛到极致,如同石化了一般。
秦湘透过蕨叶的缝隙,死死盯着数百丈外一片被临时清理出来的空地。空地的中央,矗立着一座由黑色岩石垒砌而成的、约莫一人高的简陋祭坛。祭坛周围,插着九面绘制着扭曲蛇纹和骷髅图案的黑幡,无风自动,散发出浓郁的邪恶能量。
数十名身着北莽服饰和黑袍(青冥)的身影,正在祭坛周围忙碌着。他们将从几辆覆盖着黑布的马车中拖出的、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人——看衣着,有北椋边境的百姓,也有被捕的北椋斥候——强行按在祭坛周围九个特定的凹槽内。一名身着暗红祭司袍、手持白骨法杖的北莽萨满,正站在祭坛上,口中吟唱着晦涩古老的咒文。
随着他的吟唱,那九面黑幡散发出幽幽的黑光,被按在凹槽内的活人发出凄厉绝望的惨叫,他们的精血与魂魄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抽离,化作九道血红色的气流,源源不断地注入祭坛中心!祭坛上空,一丝微弱的、与蚩魂玉棺同源的、充满疯狂与毁灭气息的暗红色光芒,正在缓缓凝聚、增强!
血祭!他们正在以活人为祭品,强行沟通、引动远在血狼谷的蚩魂玉棺之力!
秦湘看得目眦欲裂,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那些都是北椋的子民!她恨不得立刻冲出去,将那些刽子手碎尸万段!但她知道,对方人数众多,且有青冥的高手和北莽萨满在,贸然出击不仅救不了人,自己和麾下弟兄也会白白牺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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