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红莲渡口，逆流的跋涉似乎变得稍微容易了些。胸口那“冰凉的小石子”仿佛因为吸收了红莲的光晕，变得更加清晰、稳定，散发出的凉意有效地驱散着周围“银鱼”带来的杂念侵蚀。属于“狗蛋”的懵懂在渐渐褪去，一些破碎却强大的记忆碎片，如同河底的金沙，不时在脑海中闪烁——是关于力量，关于计算，关于一种俯瞰众生的视角。
但光阴长河的凶险，从不曾真正远离。
越往上游，河水不再总是温暖明亮。有时会闯入一片灰色的水域，水流粘稠，带着腐朽时钟滴答作响的杂音，让人昏昏欲睡。有时又会撞进一段冰冷的暗流，其中翻涌着无数事物终结时的残破影像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。
他紧守心神，靠着那愈发清晰的“小石子”（现在他隐隐觉得，这或许叫做“寂灭”？），以及那些不断复苏的记忆碎片，艰难地规避着明显的危险。
然而，真正的猎杀者，总是隐藏在平静之下。
就在他穿过一片看似寻常的、流淌着破碎霞光的河域时，前方的水流无声无息地凝聚、扭曲，化作一头无法名状的混沌怪物——时之獠！它由无数腐朽的时钟指针、剥落的日历碎片以及万物终结时的定格影像糅合而成，没有固定的形态，只有一张不断坍缩、仿佛能吞噬一切时间线的巨口。
他甚至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，一股针对他存在本身的恐怖吸力骤然传来，将他猛地扯离了原本的轨迹，吞入了那片由绝对“抹除”之力构成的灰白之腹……
灰色的时间乱流如同亿万把钝刀，切割着小幽魂的感知。他试图稳住身形，但那时之獠——这头由腐朽时钟与终结影像糅合而成的混沌怪物——已张开它那由破碎日历环绕的、不断坍缩的巨口。
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，不是针对肉体，而是针对他存在的“时间线”本身。他感觉自己像一幅被从画框上强行撕下的画卷，所有的色彩、所有的轨迹，都在向那张巨口坍缩。
“不！”
他挣扎，寂灭仙元爆发，魂道杀招频出，轰击在那混沌的身躯上，却如同石子投入泥潭，只激起几圈微不足道的涟漪，便被那无处不在的“衰老”与“终结”意韵消磨殆尽。正如当年面对青爪鬼翼狮，他的手段被完全克制。
绝望，如同冰冷的河水，再次浸透了他的魂魄。
下一刻，天旋地转。
他被彻底吞入了时之獠的“腹中”。
这里并非血肉构成的腔体，而是一片绝对的、连色彩和声音概念都失去意义的灰白。没有上下左右，只有无尽的、缓慢旋转的虚无。一股更加恐怖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，那不是消化，而是 “抹除” 。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在变得模糊，意识在变得稀薄，构成他存在的“过去”与“现在”正在被这股力量强行剥离、分解，化为最基础的时间尘埃，融入这片灰白。
死亡的黑暗，比面对青爪鬼翼狮时更加彻底、更加本质地笼罩了他。
“我……又要死了么？”
“死在这种……连畜生都不如的……时间残渣手里？”
魂魄在剧烈波动，传来仿佛要被撕碎的痛楚。不甘与愤怒如同野火般燃烧，却无法驱散那侵蚀存在的冰冷。
“我的魂道……我的寂灭道……为何无用？！”
“不……不是无用，是它……它本身就是‘终结’的一部分，我的道，反而像是它的……食粮？”
如同当年在青爪鬼翼狮腹中意识到魂道被克，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在他近乎停滞的思绪中炸开。
“旧的……不行……”
“那就……创造新的！”
“在它的肚子里……用它的力量……杀了它！”
他想起了《人祖传》。在那最古老的传说中，人祖也曾被困境吞噬，却在绝境中找到了方法。
他的思绪艰难地运转，魂魄在抹除之力下越来越虚弱，念想的效率暴跌。
“……《人祖传》……第五章……第三十二节……”
“……人祖……也被吃过……”
“……强蛊……弱蛊……相互吃……”
“……人啊……你为什么不将态度蛊戴在自己蛊的上面?什么是最完全的欺骗伪装?就是连自己都骗……”
“……单凭虚张声势，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……”
“……我们相互吃对方的一部分，谁最终坚持不住输了，谁就是弱者……”
破碎的经文在即将熄灭的思维中闪烁。
相互吃……
伪装成强者……连自己都骗……
解决不了实际问题……
不对！
不是这样！
人祖最后……人祖最后是怎么做的？
他的意识几乎要彻底涣散，魂魄已稀薄如透明。
就在最后的刹那，一点灵光，如同劈开混沌的闪电，照亮了他最后的意识！
“我……明白了！”
“人祖……没有伪装！他……他真的吃了！”
“他吃了困境的‘苦头’，吃了困境的‘亏’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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