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兵们被要求帮忙抬担架、搬运医疗物资、或者维持秩序,防止好奇或惊恐的人群(包括其他士兵)靠得太近。露西尔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一具被截肢、伤口狰狞还在渗血的躯体时,直接吐了出来,脸色惨白如纸,之后的好几天都吃不下东西,夜里噩梦不断。艾琳强忍着生理和心理上的极度不适,机械地完成着指令,但那些景象和声音如同灼热的烙铁,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,无法磨灭。
然后,是逃难的人群。
最初只是零星的、拖家带口、推着小车或背着包袱的农民,他们面色惊恐,步履匆匆,穿过田野,绕过军营,向着西方逃离。他们不敢靠近士兵,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一种莫名的、仿佛被遗弃的怨恨。
后来,这样的人越来越多,渐渐形成了小股的流民队伍。他们带来了更直接、也更混乱的前线消息。
“德国人……德国人的钢铁怪物……挡不住……” “炮火……整个村子都平了……” “死了好多人……到处都是……” “他们(法军)让我们离开……说这里要变成战场了……”
这些支离破碎、充满恐惧的叙述,与远方持续的炮声和越来越多的伤员列车相互印证,描绘出一幅战线正在缓慢而不可逆转地向西推移的可怕图景。梅济耶尔这个后勤枢纽,正变得越来越接近真正的前线。
营地里的气氛日益紧张。训练变得更加严酷,马尔罗中士的吼骂声中多了几分急迫。巡逻任务增加了,范围扩大了,每次出去,哨兵们都更加紧张,那只受惊野兔的影子仿佛一直在眼前晃动。关于即将开拔的传言开始像瘟疫一样蔓延,每个人都在猜测自己会被投向哪个地狱般的战场。
艾琳发现自己写信越来越困难。那些被过滤掉的残酷现实,正疯狂地冲击着笔下的虚假平静。她开始更多地回忆过去,回忆每一个与索菲在一起的细节,回忆父亲修理厂里机油的味道,回忆母亲怀表上那个冰冷的坐标。这些回忆成了她对抗眼前现实的唯一武器。
露西尔则更加沉默,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,紧紧跟在艾琳身边,眼神里的恐惧几乎凝固成了实质。她不再写信,因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,也不知道那远在南特的老寡妇是否还在,是否收到了她之前的信。
远方炮声隆隆,如同永不停止的丧钟。 医疗列车带来残缺的肢体和破碎的灵魂。 逃难的人流如同被惊动的蚁群,漫无目的地涌向未知的“安全”之地。
战争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或遥远的声响,它正伸出冰冷的、沾满泥泞和鲜血的触手,一步步地、无可阻挡地,将这座兵营,将这里的每一个人,彻底拥入它那残酷的怀抱。
出发的命令,似乎随时都会下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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