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就是进攻。这就是“复仇的号角”。这就是他们被许诺的“结束”。
这只是一片被钢铁和鲜血灌溉的麦田,而他们,就是等待被收割的麦穗。
时间失去了意义。可能只过去了十分钟,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突然,他们侧翼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!似乎是另一支法军部队试图迂回攻击德军机枪阵地,吸引了部分火力。
正面的压制稍稍减弱了一些。
“机会!起来!冲过去!快!”马尔罗中士抓住了这个机会,从一个弹坑里跃起,一边用步枪还击,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吼。
残存的士兵们再次被鼓动起来,或者说,他们知道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。
艾琳咬紧牙关,忍着左臂的疼痛和剧烈的头晕,抓起步枪,再次爬出弹坑。露西尔也被旁边的老兵拉了起来,脸色惨白如纸,眼神空洞,几乎是机械地跟着移动。
他们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,跳过同伴的尸体,利用每一个弹坑作为短暂的掩护。德军机枪还在嘶吼,但火力似乎分散了。
距离德军前沿堑壕越来越近!已经能看到铁丝网的缺口和沙袋垒砌的工事轮廓,甚至能看到德军士兵带着尖顶盔的脑袋在移动!
“手榴弹!扔手榴弹!”马尔罗边冲边喊。
艾琳下意识地掏出一颗F1手榴弹,手指颤抖地拉掉保险销,奋力向前扔去!她根本没时间计算引信时间,也没瞄准。手榴弹划出一道弧线,落在德军堑壕前不远的地方爆炸了,掀起一片泥土。
其他士兵也纷纷投弹。零星的爆炸在德军阵前响起。
借着爆炸的烟雾和混乱,他们终于冲过了最后一段死亡地带,扑到了德军第一道堑壕的边缘!
惨烈的堑壕争夺战开始了!
士兵们如同下饺子一样跳进德军战壕。狭窄的空间里,立刻爆发了最原始、最血腥的白刃战和近距离枪战!
怒吼声、惨叫声、刺刀的碰撞声、手枪的射击声、手榴弹在密闭空间爆炸的闷响……瞬间充斥了这片地下迷宫!
艾琳跳进战壕,脚下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,几乎摔倒。一个高大的德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,面目狰狞地向她刺来!艾琳几乎是本能地格挡,“铛”的一声脆响,步枪上传来的巨大力量震得她手臂发麻,左臂的伤口一阵剧痛。她踉跄后退,背靠壕壁。那个德军士兵再次突刺!艾琳猛地向旁边一闪,刺刀擦着她的肋骨扎进泥土里。她趁机调转枪托,狠狠砸向对方的面门!听到骨头碎裂的可怕声响和一声闷哼。那士兵捂着脸倒下。艾琳没有任何犹豫,几乎是机械地、用尽全身力气将刺刀捅进了他的胸膛……温热的液体溅到她手上。
她拔出刺刀,身体因为反胃和恐惧而剧烈颤抖。她杀人了。近距离地,用刺刀。
但她没时间思考。战壕里的混战还在继续。她看到马尔罗中士用手枪连续击倒两个德军。看到法军士兵和德军士兵扭打在一起,用枪托、工兵铲、甚至牙齿互相攻击。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。
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露西尔!她缩在一个射击凹槽里,双手死死握着一把刺刀,对着空气胡乱比划,一个受伤的德军士兵正试图爬向她……
“露西尔!”艾琳大喊着冲过去,一枪托砸在那个德军士兵的后脑,将他击晕。
她抓住露西尔的胳膊,“跟我走!紧跟着我!”
露西尔眼神涣散,似乎认不出她了,只是本能地跟着移动。
他们沿着战壕向前推进,每一步都伴随着死亡。德军的抵抗异常顽强,即使被突破,也会从交通壕涌来援兵,或者从意想不到的角落射出冷枪。
战斗从白天持续到黄昏。他们一度占领了这段前沿堑壕,但又被打退,再次夺回。双方在这片狭窄、泥泞、堆满尸体的地下通道里反复拉锯、消耗。
艾琳已经记不清自己开了多少枪,格挡了多少次刺刀,又或者那刺刀是否真的扎入了敌人的身体。她的军服被汗水、泥浆和鲜血浸透,左臂的伤口早已麻木,超载症的症状因为持续的精神和身体压力而加剧,鼻血流了又流,视线开始模糊、晃动。
她只是靠着本能,靠着对索菲那点微弱的念想,靠着马尔罗中士不时发出的命令,以及紧紧跟随着她的、如同受惊幽灵般的露西尔,机械地战斗着。
直到夜幕开始降临,枪声才逐渐稀疏下来。这段堑壕的大部分终于被法军牢牢控制。幸存下来的士兵们靠在壕壁上,或坐或躺,如同失去灵魂的破布娃娃。医疗兵在尸堆和伤员中艰难地移动。
艾琳瘫坐在角落,拿出最后一点干净的水,浸湿索菲的手帕,小心地擦拭着露西尔脸上的污迹和泪痕。露西尔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,眼神聚焦在艾琳脸上,嘴唇哆嗦着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发不出声音。她只是极度虚弱地、依赖地靠在艾琳肩上。
艾琳也疲惫地闭上眼,感受着露西尔轻微的颤抖和冰冷的体温。她还活着。她们都还活着。度过了这地狱的一天。
然而,马恩河战役,还远未结束。这样的日子,还将一天天重复下去。直到……那个预言般的终局降临。而露西尔那微弱的气息,能否撑到战役结束的前一天,艾琳不知道,甚至不敢去想。她只是紧紧搂着这个女孩,在这片弥漫着死亡和硝烟的黑夜里,汲取着一点点可怜的温暖,也提供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庇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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