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一五年一月二十日,黄昏。
太阳,那颗在冬日里弥足珍贵的火球,正缓缓向着天际线沉坠。它将最后的光与热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这片刚刚被“征服”的土地上,将冻土、残雪、以及士兵们疲惫而带着希望的脸庞都染上了一层不真实的、悲壮的金红色。
部队在布洛中尉“原地驻守,巩固战果”的命令下,已经忙碌了大半个下午。与之前进攻时的松散不同,挖掘战壕的动作却透着一股奇异的轻快。铁锹破开冻结的表层,发出“沙沙”的脆响,士兵们呼出的白气在夕阳下缭绕,汗珠从额角滑落,滴入新翻的泥土中。
他们修筑的仿佛不是一道用于杀戮和防御的工事,而是一条通往归途的站台。谈论的话题不再是死亡和泥泞,而是家乡的酒馆、姑娘的笑容、母亲炖煮的浓汤。连空气中弥漫的寒冷泥土气息,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甘甜。
“等回去了,老子要去塞纳河边的‘懒汉’酒吧,喝他个三天三夜!”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一边挥锹,一边大声宣告,引来周围一片附和的笑声。
“我要先去买双新靴子,这双该死的军靴,我的脚趾头都快冻掉了!”另一个年轻的士兵抱怨着,脸上却带着笑。
勒布朗没有参与大声的喧哗,他靠在自己刚刚挖好的一个浅坑边缘,用一块破布仔细地擦拭着他的步枪枪管,嘴角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草茎,眼神望着西沉的落日,显得有些悠远。“和平……”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,摇了摇头,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憧憬。
卡娜坐在艾琳旁边,用刺刀小心地在冻土上划拉着。
她刚刚跟着艾琳学会了写“和平”这个词,此刻正笨拙而专注地一遍遍重复着,仿佛多写几遍,这个词语所代表的景象就能更快地降临。
夕阳给她柔嫩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,那双不久前还充满恐惧的眼睛里,此刻闪烁着宁静的微光。
“艾琳姐,你看,”她停下动作,指着天边那绚烂的晚霞,“真美啊。好像……一切都过去了。”
艾琳没有看她,也没有看落日。她的目光像鹰隼一样,反复扫视着前方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丘陵与树林的交界处。她手中的工兵铲没有停歇,机械而高效地拓宽、加深着她们的防炮洞。
肩上的步枪沉重依旧。周围弥漫的乐观情绪,如同阳光下五彩的肥皂泡,美丽而脆弱,她甚至能听到它们即将破裂的细微声响。
“天快黑了。”艾琳停下手中的动作,看向火红的太阳,似是随意的说道
卡娜“哦”了一声,收起刺刀,重新握紧了放在膝上的步枪,但眼神还是忍不住飘向那即将沉没的夕阳。
太阳的最后一丝边缘终于被远方的地平线吞噬。天空的色彩开始迅速变幻,从绚烂的金红过渡到深邃的紫蓝,如同巨大的瘀伤。寒意随着光线的消退骤然加剧,像无形的潮水般涌来。白天的短暂温暖被夜晚的冷酷迅速取代。
一些士兵点燃了小小的篝火,准备加热食物,说笑声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就在这时——
一种声音,起初极其微弱,像是远方的闷雷,又像是无数片树叶在狂风中摩擦。这声音穿透了黄昏的寂静,穿透了士兵们的谈笑,钻进了艾琳敏锐的耳朵。
她猛地抬起头,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——那片此刻已被暮色笼罩的天际线。
“什么声音?”卡娜也听到了,疑惑地侧耳倾听。
勒布朗停下了擦拭的动作,皱起眉头。几个靠近外围的士兵也停止了交谈,茫然地望向天空。
声音在迅速变大,从闷雷变成了滚雷,再从滚雷变成了一种令人牙酸的、混合着尖锐嘶鸣和翅膀扑扇空气的恐怖噪音!
“看……看那边!”一个士兵发出了变调的尖叫,手指颤抖地指向北方天际。
所有人的目光,包括正在检查地图的布洛中尉,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。
下一刻,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一片黑压压的影子,如同泼洒的浓墨,又如同席卷天地的蝗灾,从天际线后面猛地升起!它们的速度恐怖绝伦,撕破了暮色的宁静,带着毁灭性的气势,向着法军刚刚构筑的、尚显单薄的阵地直扑而来!
那不是飞机,不是飞艇,也不是任何他们所知的战争机器。
那是……怪物!
领先的是一种巨大的、鹰首狮身的生物,展开的翅膀遮天蔽日,锋利的爪子在最后的天光下闪着寒光——狮鹫!
紧随其后的,是更多数量、形态更诡异的石像鬼。它们像是用黑曜石雕刻而成,皮肤粗糙如岩石,双眼燃烧着地狱般的红光,翅膀是坚韧的皮质,发出令人心悸的破空声。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,只有翅膀扇动时带起的狂风呼啸。
这片由神话和噩梦编织而成的乌云,瞬间笼罩了法军的头顶,投下的阴影吞噬了地面上最后一点光线,也吞噬了所有士兵脸上残存的希望。
死寂。绝对的死寂。持续了也许只有一秒,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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