驿站的油灯忽明忽暗,映着三人凝重的脸。萧玦将那封血书似的密信贴身藏好,指腹反复摩挲着信纸边缘的褶皱,像是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骨血里。
“回京城,不能走官道。”苏珩吹了吹笛膜上的灰,竹笛在他掌心转了个圈,“圣上既然动了杀心,沿途必定布下天罗地网。我们得绕走秦岭古道,从密道入城。”
沈清辞正在给萧玦包扎手臂上的伤口——方才与疤痕男缠斗时,他为护她,被刀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。血浸透了布条,她的指尖都在发颤,却不敢停下。
“秦岭古道险峻,三月积雪未消,怕是难走。”萧玦看着她发白的脸,声音低哑,“清辞,你……”
“我跟你们走。”沈清辞抬头,眼里没有丝毫犹豫,“密信需要人接应,张妈在京城里或许能帮上忙。再说,我的医术,总能派上用场。”
她没说出口的是,她怕这一分开,便是永诀。萧玦要去的是龙潭虎穴,她怎能让他孤身前往?
苏珩看着这双紧握的手,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欣慰,又迅速被忧虑取代:“入城后,先找镇南王。他是老侯爷的旧部,素来与圣上不和,或许能借他的兵。”
萧玦点头。镇南王手握京畿兵权,是唯一能与圣上抗衡的力量。可此人城府极深,是否愿意为一封密信,赌上全族性命?
夜色渐深,三人简单收拾了行装,趁着月色踏上归途。苏珩在前引路,他常年在山野间奔走,对地形熟稔如掌;萧玦护在中间, sword 不离手,警惕地扫视着四周;沈清辞断后,背着药箱,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黑暗,仿佛那里藏着无数双眼睛。
秦岭古道果然如苏珩所说,险峻异常。悬崖峭壁上的栈道早已腐朽,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,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领口,冻得人骨头缝都在疼。
沈清辞体力不支,好几次差点滑倒,都被萧玦及时拉住。他的手掌宽厚温热,隔着单薄的衣衫,也能感受到那份不容错辨的力道。
“我来背你。”萧玦在一处避风的山坳停下,不等她拒绝,便蹲下身。
沈清辞脸颊发烫,却也知道此刻不是逞强的时候。她轻轻伏在他背上,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混着雪松香,心里忽然安定下来。
“当年,我姐姐也总爱让父亲背。”萧玦的声音闷闷地传来,带着一丝怀念,“她说父亲的背,比宫里的龙椅还安稳。”
沈清辞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,轻轻环住他的脖颈:“侯爷的背,也很安稳。”
萧玦的脚步顿了顿,喉结滚动了一下,没再说话,只是走得更稳了。
苏珩走在前面,回头看了一眼相拥的两人,浑浊的眼里泛起泪光。灵月,你看,小玦长大了,也有人疼了。只是这疼,来得太迟,也太险。
半月后,三人终于抵达京城外郭。苏珩找了处废弃的宅院落脚,派亲信联络镇南王,自己则带着萧玦和沈清辞,换上粗布衣衫,混在流民中,悄悄观察着京城的动向。
皇城依旧巍峨,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,看起来一派祥和。可只有他们知道,这祥和之下,是怎样的暗流涌动。
“镇南王回信了。”三日后,苏珩的亲信带回一个锦盒,“他说,信他收到了,但此事牵连甚广,需从长计议。让侯爷明日午时,到城南的醉仙楼详谈。”
萧玦打开锦盒,里面只有一枚刻着“南”字的玉佩,并无只言片语。他捏着玉佩,指尖冰凉:“他在试探我们。”
“醉仙楼人多眼杂,怕是有诈。”沈清辞忧心忡忡。
“不去,便是坐实了心虚。”萧玦将玉佩收起,眼神锐利如刀,“我必须去。”
苏珩沉默片刻:“我陪你去。”
“不。”萧玦摇头,“师父,你藏好密信,若是我出事,你带着清辞走,找机会将真相公之于众。”
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:“侯爷……”
“听话。”萧玦看着她,眼神温柔却坚定,“清辞,答应我,好好活着。”
沈清辞看着他眼底的决绝,知道再说什么也无用。她从药箱里拿出一瓶特制的迷药,塞进他手里:“若是遇到危险,就用这个。”
萧玦握紧药瓶,指尖传来瓷瓶的凉意,心里却暖得发烫。他抬手,轻轻拂去她鬓边的碎发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:“等我回来。”
次日午时,醉仙楼。
萧玦一身青衫,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,面前放着一壶未动的酒。楼下人来人往,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着镇北侯大败匈奴的故事,引得满堂喝彩。
他听着那些称颂,只觉得讽刺。世人只知他萧玦是护国英雄,却不知他效忠的,是个弑臣杀亲的暴君。
“萧侯爷,久等了。”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走上楼,面白无须,眼神阴鸷,正是镇南王。
萧玦起身,拱手行礼:“王爷。”
镇南王在他对面坐下,开门见山:“密信,带来了?”
萧玦从怀里掏出密信,推到他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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