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，同福客栈里却已经聚满了人。大堂中央的桌子上摆着几个包袱，鼓鼓囊囊的，旁边还放着个半旧的书箱——那是吕秀才特意翻出来送给凌霄的。
佟湘玉最后一个从厨房出来，手里端着个油纸包，还冒着热气。“刚蒸的肉包子，路上吃。”她把包子塞进凌霄手里，眼睛却看向别处，声音有点发哽，“这一走，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再吃上口热乎的。”
凌霄接过包子，烫得他指尖发红，却舍不得放下。他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脸——佟湘玉强装镇定地摆弄着算盘，白展堂不安地搓着手，郭芙蓉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，吕秀才一个劲地推眼镜，连莫小贝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，手里攥着个平安结。
“掌柜的，白大哥，郭姑娘，吕兄，小贝…”他一个个看过去，声音不由得放轻了，“这些日子，多谢大家照顾了。”
“说这些干啥！”白展堂抢先开口，像是要打破这过分沉重的气氛，“江湖路远，以后有啥事，捎个信来！别的不说，七侠镇这一亩三分地，哥还是能说上话的！”
郭芙蓉把扫帚往地上一顿：“就是！要是那些青衣楼的敢找你麻烦，告诉我！我…我让我爹收拾他们！”这话说得底气不足，谁都知道郭巨侠远在京城，但心意是真的。
吕秀才递过来一本书，书皮用油纸仔细包着：“凌兄，路上无聊时可以翻翻。是本游记，或许…或许对你有用。”
凌霄接过书，发现书里夹着几张银票，面额不大，但显然是吕秀才省吃俭用攒下的。他心中一热，没有说破，只是郑重道谢。
最后是莫小贝，扭扭捏捏地递过来那个平安结：“凌大哥，这个给你…我娘说，能保平安。”
凌霄蹲下身，让小贝把平安结系在他手腕上。红色的丝线有些歪扭，却编得格外认真。
他站起身，从怀里取出厚厚一叠符箓。最先递给佟湘玉的是清洁符和静心符，足够客栈用上大半年。
“掌柜的，这些符省着点用，应该能顶一阵子。”他又拿出几张安神符，“晚上睡不好时贴在床头，能安稳些。”
佟湘玉接过符箓，手有些抖，最终只是叹了口气：“你这孩子…路上一定要当心啊。”
接着是给白展堂的疾行符和护身符。“白大哥，遇上麻烦时，这些或许能帮上忙。”凌霄特意指了指护身符，“贴身收好，关键时候能挡一劫。”
白展堂接过符箓，罕见地没有嬉皮笑脸，只是重重拍了拍凌霄的肩膀。
给郭芙蓉的是几张威力较大的雷火符，嘱咐她非万不得已不要动用。给吕秀才的是宁神符和智慧符——虽然凌霄不确定后者是否真能让人变聪明，但总归是个心意。
最后，他取出五枚用红绳系好的护身符，每一枚都灌注了比平常多三分的真元。
“这个大家都贴身戴着，”他一个个递过去，语气格外严肃，“能挡一次致命危险，但只能用一次。希望…永远用不上。”
客栈里忽然安静下来，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叫卖声。所有人都明白这些符箓的分量——这不是普通的离别赠礼，而是实实在在的保命符。
佟湘玉的眼圈终于红了，她转过身去假装收拾柜台，肩膀微微发抖。白展堂低头摩挲着手中的符箓，久久不语。郭芙蓉一把抓过护身符塞进怀里，声音闷闷的：“你放心，我们会好好的。”
吕秀才小心翼翼地把符箓夹进书里，推了推眼镜：“凌兄此去，万望珍重。他日若经过七侠镇，定要再来坐坐。”
凌霄看着他们，忽然觉得胸口发堵。他来自另一个世界，本该是这里的过客，却意外地收获了这些真心。
“好了好了，再磨蹭天都大亮了！”最后还是佟湘玉转过身来，眼睛还红着，却已经挤出了笑容，“凌兄弟还得赶路呢！”
众人这才簇拥着凌霄往外走。到了门口，却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——仿佛跨过这道门槛，就真的到了分别的时刻。
凌霄深吸一口气，提起书箱背在肩上，朝众人郑重一揖：“送君千里，终须一别。大家…保重。”
他没有回头，大步走出客栈。晨光洒在青石板路上，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手腕上那个红色的平安结随着脚步轻轻晃动。
走出很远之后，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。同福客栈的招牌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模糊，门口那几个身影还站在那里，朝着他的方向挥手。
凌霄也挥了挥手，然后转身，加快了脚步。
怀里的符纸沙沙作响，像是也在诉说着别离。但他知道，这些符箓会代替他，守护着那些给予他温暖的人。
江湖路远，后会有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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