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甯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,旋即又松开,摇了摇头,声音依旧平淡:“没有。家里没人。”她没有提及母亲后来的发现,以及那番让她心神不宁的对话和母亲异样的反应。那些事情,太复杂,也太私人,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彦宸开口,也不想让他卷入自己家中那些莫名的情绪里。彦宸“哦”了一声,没有再追问,也没有再提起裙子的事,更没有试图让她再次穿上。有些事情,点到为止,给对方空间,或许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。
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,只有窗外的雨声和偶尔翻动书页的细碎声响。彦宸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压抑,不像他们平日里补习时的状态。他挠了挠头,眼珠一转,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。
“对了,宁哥,”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些,“我们之前不是说,等暑假作业搞定得差不多了,就找个时间出去玩一天吗?现在作业的‘大头’都解决了,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?”
张甯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,闻言,动作停顿了一下,没什么情绪地抬了抬眼皮,声音有些有气无力:“出游啊……再说吧。”
“哎,别再说啊!”彦宸立刻凑了过来,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,“择日不如撞日,就今天,咱们把目的地和行程敲定了!我跟你说,我这几天可是做了不少功课,保证让你满意!”他说着,献宝似的从茶几底下抽出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,翻开其中一页,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,有的还配上了简陋但形象的涂鸦。
张甯的目光在那张纸上扫过,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,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她接过那本明显花了不少心思的笔记本和红笔,“咔哒”一声按出笔芯,语气平淡无波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取悦:“你还真当回事了。”
“那是自然!”彦宸立刻像只求表扬的大型犬,凑近了些,献宝似的指着笔记本,“答应宁哥的事情,我什么时候马虎过?”
“第一站:市植物园——拥抱自然,畅游绿色海洋,感受生命的气息!” 后面还画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和几朵小花。
张甯的红笔毫不犹豫地在这一行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。
“否决。”她言简意赅。
“哎?为什么啊?”彦宸不解,“植物园多好啊,空气清新,绿意盎然,还能认识好多奇花异草……”
“尽是树,没意思。”张甯淡淡地打断他,“而且夏天去看一堆不会动的植物,你不觉得更热吗?光是走在那些林荫道上,就能想象到蚊子能开多少桌流水席了。再说了,感受生命的气息?我天天在家里对着我弟那旺盛的生命力,已经感受得足够了,不需要去植物园再加强一遍。”
彦宸被她这番歪理噎得哑口无言,只能摸了摸鼻子,讪讪道:“呃,好像……也有点道理。那……下一个!”
“第二站:市野生动物园——与猛兽嬉戏,和萌宠互动,体验野性的呼唤!” 旁边画了个龇牙咧嘴的狮子头和一个憨态可掬的熊猫。
又是一个毫不留情的红叉。
“喂喂,动物园你也不喜欢?”彦宸有些受伤了,“老虎狮子大象长颈鹿,还有萌萌的大熊猫小熊猫,多可爱啊!电视里那些探险节目,主角不都是去非洲大草原看动物迁徙吗?多壮观!”
“臭死了。”张甯皱了皱鼻子,脸上露出一丝嫌恶,“每次去动物园我都觉得难受,各种动物的排泄物混合在一起,那味道……啧啧,能把人的三魂七魄熏出来一半。而且,隔着笼子看那些无精打采的动物,我只会觉得它们很可怜。”
彦宸张了张嘴,想反驳,但一想到某些动物园里确实存在的卫生问题和动物精神状态,又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。他叹了口气:“行,你有理。下一个,下一个总该有点兴趣了吧?”
“第三站:东郊主题乐园——尖叫与欢笑齐飞,挑战你的肾上腺素极限!” 后面画了个过山车和旋转木马。
张甯的目光在那个幼稚的过山车图案上停留了两秒,随即毫不留情地用红笔在上面也画了一个大大的叉,力透纸背。红色的墨水在卡通城堡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疤。
彦宸脸上的笑容一僵,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动画人物:“啊?为什么啊?女孩子不都喜欢这种梦幻又刺激的地方吗?还有、高空观览车、碰碰车、翻滚列车!”
张甯终于抬起眼皮,瞥了他一眼,眼神里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冷静:“排队两小时,刺激五分钟?然后顶着大太阳,或者像今天这样的鬼天气冒着雨,被人潮挤来挤去,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各种分贝的尖叫声?饶了我吧,那是花钱买罪受。”她顿了顿,红笔的笔尖在“欢乐”两个字上又重重地划了一道,“而且,那些所谓的‘刺激’项目,比如那个什么‘翻滚列车’,我怕你到时候哭着喊着要妈妈,还得我来安慰你受伤的小心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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