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脸上的神采,也随着这番计算,一点点地黯淡下去。
“找到了。然后是开户。”他说到这里,猛地顿住了,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。他抬起头,眼神有些发直地看着张甯,那双刚刚还闪烁着自信光芒的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一种恍然大悟后的空洞。
“我……没有身份证。”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,说出了这个最根本,也最致命的问题,“我是一个法律意义上的未成年人。”
这个现实,比任何复杂的市场分析都更具杀伤力。
“我开不了户。”他自嘲地笑了笑,那笑容比哭还难看,“想开户,就得找人代持。我找谁?我在上海一个亲戚都没有。随便在马路上拉个陌生人,把我的钱交给他,让他帮我开户炒股?那不叫投资,那叫随手扔了。”
他彻底说不下去了。
所有的宏大推演,所有的壮志未酬,都在“未成年人”这五个字面前,被撞得粉碎。
他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,彻底蔫了下来,握着车把的手也松了。他低着头,看着自己的鞋尖,闷闷地说:“等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,就算真的走了狗屎运,找到了一个绝对靠谱的成年人,办妥了所有手续……黄花菜都凉了。你说的那第一波最疯狂的‘捡钱’行情,早就结束了。我连地上那点渣滓,都未必抢得到。”
他终于亲口承认,自己那份激荡了一整天的痛苦,从根源上,就是一个不成立的伪命题。
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。
张甯一直安静地看着他,看着他自己一步步地推导出这个令人沮丧的结论。她的脸上,没有丝毫的嘲笑,反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、了然的微笑。
那笑容很淡,却像冬日里最暖的那一缕阳光,精准地照进了他心里最尴尬的那个角落。
“所以,”她用一种近乎于哄小孩的、温柔的语调,轻声说:“你看,这锅头啖汤,从一开始就没你的份儿。为了这口你从根儿上就喝不着的汤,你跟自己生了一整天的气。”
她微微歪了歪头,看着他,用一种近乎于呢喃的语气,轻声问道:
“值得吗?”
彦宸被她这句轻飘飘的反问,问得哑口无言。他站在那里,脸上青一阵白一阵,像个被戳破了所有谎言的顽童,最后,所有的不甘与憋屈,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和一个讪讪的苦笑。
“那不是因为……我是傻子吗?”他挠了挠后脑勺,那份属于少年的傲气,此刻荡然无存,只剩下一种纯粹的、无地自容的懊恼。
张甯看着他那副吃瘪的模样,唇角的笑意终于不再掩饰,带上了一丝胜利者的促狭。她决定继续往他那已经千疮百孔的自尊心上,再撒一把理性的盐。
“你还别忘了,你的一堆‘猴子’还在你家的书柜下面压着呢。你这么急着变现,拿到市场上,你那亲切的刘叔会宰你多少下来?”
这句提醒,像最后一颗精准的子弹,彻底击碎了彦宸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。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刘叔那张总是笑眯眯的、看上去无比和善的脸。那笑容背后,可是一把磨得锃亮、专门用来割肥肉的刀。
彦宸忍不住龇了龇牙,像是已经感觉到了那刀刃的寒意,语气也变得刻薄起来:“他就算不砍我一半价,也要割我三成肉下去。那个老狐狸,闻着钱味儿比谁都灵。”
“所以,”张甯点了点头,像一个完成了所有论证的结案陈词,“有什么好追悔莫及的?小朋友,”她伸出手,用一种长辈般的姿态,轻轻拍了拍他的头,“‘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’。”
彦宸被她这套“逻辑三连击”打得是心服口服,五体投地。他刚才还满心满眼的壮志未酬,此刻已经被现实的冰水浇得透心凉,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清醒。他摇了摇头,脸上那副颓然的神色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谄媚的、闪闪发光的崇拜眼神。那股熟悉的、无赖又热情的马屁精神,顿时又涌了上来。
“宁哥,你咋这么聪明呢?”他凑过去,语气夸张地赞叹道,“说什么都如此头头是道,三言两语就把我这团乱麻给解开了。不行,你得再多说点,让我这愚钝的徒儿,再多沾染一点您的智慧仙气!”
面对彦宸那突如其来的、几乎要溢出屏幕的浮夸吹捧,张甯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,唇角那抹促狭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。她太了解他了,一旦从牛角尖里钻出来,这股子混不吝的、带着点无赖气息的热情,便会立刻回魂附体。
她没有去接他那句“智慧仙气”的茬,只是将目光重新望向前方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巷子,语气平淡地像在陈述一个事实:“你现在是‘关心则乱’,当局者迷。我呢,站在圈子外面,自然看得清楚些,就算是‘旁观者清’而已。”
她顿了顿,侧过脸看了他一眼,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洞察的笑意,“再说了,我钻牛角尖的时候,你宽慰我的话,不也是一套一套的,句句在理,叫人无法辩驳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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