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好奇心,”张甯看着他,纠正道,“是求知欲。”
“对,求知欲。”彦宸用力地点了点头,无比认同这个说法。他看着头顶上那片凝聚了他们无数心血的星图,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发自内心的、不带任何玩笑意味的真诚,“谢谢你,宁哥。如果没有你,我一个人,绝对搞不出这个东西。我可能会收集一大堆资料,然后……就没有然后了。”
张甯“嗯”了一声,坦然地接受了这份感谢,因为她知道,他说的是事实。正如没有他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近乎于偏执的热情,这片星图根本无从谈起;没有她冷静到刻板的逻辑梳理和对细节的绝对掌控,这片星图也早已在无序的扩张中,坍塌成一堆毫无意义的垃圾。
良久,彦宸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那口气里,有不舍,有骄傲,也有一丝终于要尘埃落定的释然。
“就这么看着……”彦宸的声音有些干涩,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浓重的不舍,“还真有点不习惯……以后这上面空荡荡的,估计得好一阵子才能适应。”
他转过头,看着张甯清丽的侧脸。初升的阳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,那双清澈的眼眸里,仿佛盛满了揉碎的晨光,熠熠生辉。
“师父,”他轻轻地喊了一声,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不甘心的、最后的挣扎。“你说……它现在这个样子,真的像个……等着被火化的‘病体’吗?”
张甯缓缓地收回目光,终于垂下眼帘,看着手中那杯升腾着热气的茶。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表情,也藏住了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、同样复杂的情绪。
她当然记得那个“病体”的比喻,那是她亲手筑起的、用来抵御情感泛滥的冰冷壁垒。但此刻,站在这座由他们共同创造的、即将消逝的纪念碑下,再坚硬的壁垒,似乎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痕。
良久,她才轻轻地、缓缓地吹了吹杯口的白雾,用一种近乎于呢喃的、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,轻声说道:
“它是我见过的,最完美的杰作。”
那句轻声的、仿佛情人梦呓般的评价——“它是我见过的,最完美的杰作”——像一枚被引爆的、无声的、温暖的炸弹,在彦宸的心中轰然炸响。
他整个人都僵住了,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完全空白的。
他设想过她可能会有的所有反应。她可能会冷静地点头,认同“病体”的比喻,然后催促他动手;她也可能会用更学术、更冷静的词语来定义它,比如“一个成功的沙盘推演模型”;甚至,她可能会什么都不说,只是给他一个“开始吧”的眼神。
他设想了一万种可能,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。
——“最完美的杰作”。
这六个字,从那个永远冷静、永远克制、永远用逻辑和理性构筑起坚硬外壳的张甯口中说出,其分量,不亚于一场山呼海啸般的盛大加冕。它不是一句简单的夸奖,而是一份至高无上的、来自于灵魂知己的最终认证。
前一秒还萦绕在心头的、那股浓得化不开的离愁别绪,在这一刻,被一股更强大的、滚烫的洪流彻底冲垮。那洪流,名为“骄傲”,名为“满足”,名为“被全世界最懂自己的人所认可的巨大喜悦”。
彦宸的眼睛,前所未有地亮了起来,仿佛有两簇金色的火焰,在他眼底轰然点燃。他脸上那副患得患失的表情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灿烂到近乎于傻气的、毫不掩饰的巨大笑容。那笑容咧到耳根,将他那口整齐的白牙,暴露在冬日清晨的阳光里。
“好嘞!”他猛地将自己手中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放,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。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睛重新燃烧起熊熊的火焰,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“壮士断腕”般的豪情,“师父您擎好吧!看徒儿我,亲手将咱们这最完美的杰作,妥善地封存进记忆里!”
他说得慷慨激昂,仿佛接下来的不是一场拆除工程,而是一项神圣而光荣的使命。
话音未落,他便立刻行动起来,弯下腰,低着头,开始在茶几下面那个塞满了各种杂物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。
“剪刀……剪刀放哪儿了……我记得明明就……”他一边翻找,一边小声地嘀咕着。
然而,就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,他的目光,忽然被一双只穿着白色棉袜的脚给吸引住了。那双脚,正安安静静地踩在冰凉的、泛着青光的磨石子地板上,纤细的脚踝在空荡荡的裤管下,显得格外脆弱。
彦宸所有的动作,戛然而止。
他那股刚刚还豪情万丈的“将军”气场,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取而代之的,是那股刻在他骨子里的、“老妈子”般的操心和碎嘴。
“喂!”他猛地抬起头,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,脸上写满了“痛心疾首”的责备,“宁哥,我得郑重地、严肃地批评你了啊!我这不是给你准备了棉拖鞋吗?就在门口的鞋柜里,你怎么又不穿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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