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简直是渎职!是犯罪!
“真……真是抱歉!”他放下相机,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,低着头,诚心诚意地道歉。
他又颓然地弯下腰,准备继续他那“寻找剪刀”的未尽事业。情绪的大起大落,让他感觉身体都被掏空了。
他一边翻找,一边在心里懊恼:都怪自己,关键时刻掉链子,表现太差,让师父失望了,还让她受了“工伤”。
然而,就在他摸到那把冰凉的剪刀的瞬间,一个念头,像电流一样,猛地击中了他混沌的大脑。
不对啊!
他慢慢地直起腰,紧紧地攥着那把剪刀,脸上的表情,从懊恼和愧疚,逐渐转变为一种恍然大悟的、带着点狡黠的清明。
他看向沙发上那个还在用杂志伪装自己的人,清了清嗓子,试探性地开口道:“宁哥,你刚才说……我是什么也不懂的‘愣头青’,对吧?”
杂志后面传来一声闷闷的“嗯”,像是在说“难道不是吗”。
彦宸的胆子,顿时壮了起来。他向前走了两步,脸上露出了那种彦宸式的、熟悉的、准备找茬的笑容。
“我承认,我是什么都不懂!可是,宁哥,”他刻意拖长了语调,像一个抓住了对方辩论漏洞的律师,“刚才嗑得那么响的,除了我的牙齿,应该……也有你的吧?”
书本后面,传来了一声轻微的、被噎住的吸气声。
彦宸见状,乘胜追击,语气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:“所以,逻辑上讲,我要是‘愣头-青’,那你顶多也就是个‘无知少女’啊!咱们俩,半斤八两,谁也别说谁!”
沉默。
长达五秒钟的沉默。
就在彦宸以为自己的“逻辑反杀”即将大获全胜时,那本《大众电影》被“啪”的一声合上,重重地扔在了茶几上。
张甯抬起那张红晕未褪的脸,一双清亮的眼睛,因为被揭穿而带上了一丝恼羞成怒的薄嗔,狠狠地瞪着他。
“什么都不懂,你还有理了?”她完全不跟他纠结于逻辑漏洞,而是直接开启了不讲道理的“师父”模式,“不会不知道好好学习吗?一天到晚,除了跟师父顶嘴,还有没有一点求知上进的精神了?”
她顿了顿,看着彦宸那副不服气的样子,终于祭出了终极大杀器,用一种轻描淡写的、却充满了威胁的语气说道:“你要再是这个学习态度,以后,就别想我再跟你做……刚才那件事了!”
这句威胁,分量十足。
“别啊!”他果然不经吓,脸上的得意瞬间变成了惊慌,急忙举手保证,“我练!我练!师父您放心!我回去一定好好钻研,深刻反思,勤学苦练!争取早日掌握核心技术,提升业务水平,保家卫国!”
他说得慷慨激昂,就差当场指天发誓了。
可是一转念,一个更严峻的现实问题,摆在了他的面前。
他挠了挠头,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色,小心翼翼地、用一种近乎于谄媚的语气,凑过去问道:“不是……师父,道理我都懂。可我这……找谁练去啊?总不能随便在马路上拉个人吧?要不……还是师父您,亲自指导一下?当个陪练什么的……”
“我管你的……!”
张甯立刻打断了他得寸进尺的幻想,抓起那本《大众电影》,又一次将脸藏了起来,只是这一次,那微微颤抖的肩膀,和从杂志上方露出的、弯成了月牙儿的眼睛,彻底出卖了她。
彦宸看着她那副模样,知道自己又一次“惨败”,却输得心甘情愿,满心欢喜。他“切”了一声,脸上挂着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傻笑,终于拿起了剪刀,走到了那片星图之下。
他一边抬头看着那片即将被自己亲手终结的宇宙,一边继续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,开启了日常的碎碎念模式。
“什么破师父,啥也不教,就会吓唬徒弟……真是应了那句老话,‘师父骗进门,修啥都靠个人’啊……”
他每剪断一根线,就像是完成了一次小小的复仇,嘴里的抱怨也越发理直气壮。
沙发上那个用书挡着脸的人,传来了闷闷的、却又带着笑意的声音。
“是啊,”她事不关己地回答,声音从书本后面悠悠飘来,“你师父就是这样无耻、无良、无信义。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……”
“可不是嘛,心黑手也狠。”
“嗯,还特别会过河拆桥。”
“对对对,卸磨杀驴也是一把好手!”
两人就这样,一个在下面动手拆着他们共同的过去,一个在旁边动嘴批判着“师父”的冷酷无情。然而,那互相打趣的语气里,却充满了亲昵与默契。他们脸上的笑容,都像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,明亮而满足,将整个房间都照得暖意融融。
那座悬浮了一百零九天的宏伟纪念碑,就在他们这轻松惬意的互相声讨中,被一根根地,温柔地解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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