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真的没事。”她不得不开口,扮演起了那个开解者的角色。她的声音很温和,带着一种安抚的、令人信服的力量,“这对我来说,就像……就像去参加一个必须出席的、期末的集体活动。你不喜欢,甚至会觉得无聊,但你知道,你只要去了,坐在那里,扮演好你的角色,等时间一到,就可以走人。仅此而已。”
她试图用一种最理性的、最程序化的比喻,来消解掉他脑海中那些过于戏剧化的、悲情的想象。
然而,她的这份平静,却愈发衬得他的激动像个不知所措的傻瓜。那份无处安放的愤怒与心疼,最终还是转化为了一股不甘心的、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。
彦宸无奈地坐直了身体,那颗因为无力而沉闷的大脑,又一次开始徒劳地、疯狂地转动起来,试图从那堵密不透风的现实高墙上,找到一丝可以撬动的裂缝。
“那……你们怎么去啊?”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,急切地问道。
“坐长途公交车。”张甯的回答,简单而又迅速,像一盆冷水,浇灭了他脑中刚刚燃起的一丝火苗。
是啊,他怎么忘了,这个年代,长途客运站那拥挤、缓慢、气味混杂的大巴车,才是连接城市与乡村最主要的脉络。
“离……离得远吗?”他还不死心,追问道。
“还好吧,”张甯的语气依旧平淡,“路上不停的话,也就两个多小时。”
“两个多小时……”彦宸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,那颗属于“总司令”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,“如果不是很远,我还是可以……可以偷偷跑过去看你!”
他说这话的时候,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。他连那个“爷爷家”具体在哪个乡哪个村都不知道,更别提怎么过去了。
张甯看着他那副“我还能战”的倔强模样,终于没忍住,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,慢悠悠地、精准地,递上了最致命的一刀。
“对,”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,似乎是在认真地帮他完善这个计划,“你可以在大年三十的晚上,想办法坐车到他们村口。等敲完午夜十二点的钟声,我们隔着他们家的院墙,用手电筒打个暗号。然后,末班车也没了,你就在村里随便找个没锁门的狗窝,也能睡上一宿。第二天大年初一,还能跟村口的狗拜个年。”
“我……”
彦宸被她这番充满了画面感的、恶毒的“祝福”给打击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一张脸憋得通红。他那刚刚升起的一点点豪情壮志,瞬间就被戳得千疮百孔。
他无力地垂下头,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,蔫了好一会儿,才不甘心地又抬起头,从另一个方向,寻找着新的突破口。
“那……你们那里有电话吗?”
这个问题,让他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。如果能打个电话,听听她的声音,那也算是一种慰藉。
张甯看着他那双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睛,决定继续逗逗他。
“应该有吧,”她歪着头,故作认真地思索着,“我猜,村长或者村支书家,可能会有一部。再不然,村口那个大喇叭,就是广播站,肯定有电话。”
彦宸的脑海里,立刻浮现出一幅画面:张甯为了接他一个电话,要穿过整个村子,跑到村长家。然后在一屋子陌生人的围观下,局促地跟他说上几句。又或者,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起:“张甯!张甯!外面有你的电话!”,那场面,简直比让她去参加那场饭局还要尴尬。
这条路,也堵死了。
所有的方案,所有的路径,都被堵得严严实实。他那颗自诩聪明的、能够策划出“奇美拉”与“夜莺”的大脑,在最简单的物理距离和现实条件面前,彻底宣告了破产。
一股巨大的、令人窒息的无力感,再次将他笼罩。
就在这时,一个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的、遥远而又时髦的词汇,像一道闪电,划过他的脑海。
“无线电话!”他脱口而出,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于幻想的、不切实际的光芒,“就是那种,像砖头一样的,不用电话线,在哪里都能打的电话!大哥大!”
他像是找到了那个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、来自未来的终极武器,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,激动地比划着:“如果……如果我能给你买一只就好了!那不管你在哪里,不管任何时候,我想跟你说话了,就可以……就可以直接给你打电话!”
那个画面,对他来说,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。那意味着,他可以突破所有物理的、空间的阻碍,将他的声音,将他的关心,随时随地,传递到她的耳边。他可以让她在那座孤岛上,也能随时接收到来自他这个世界的信号。
看着他那副仿佛已经手握“大哥大”、即将拨号的兴奋模样,张甯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那笑声,像一串清脆的风铃,终于将这间屋子里那沉闷、无力的空气,彻底冲散了。
“好啊,”她笑着说,眼睛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,“你去买吧。我前两天才在报纸上看到价格,好像……一只也就两万多块钱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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