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总吵架,说对方的声音盖过了自己的。她指了指雁子手里的信,这是她临走前写的,说如果咖啡能听见两种声音,或许我们就不用分开
李咖啡的左手开始发抖。
雁子想起他调酒时的稳当——摇壶时手腕摆动的弧度分毫不差,倒酒时液面永远停在杯口下3毫米。
可此刻他的指尖在颤,像片被风吹的树叶。
我去趟老酒馆。他突然说,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水泥桶。
雁子想追,却被沈兰音拦住。让他自己待着。沈兰音的声音轻了些,他需要听见自己的声音。
老酒馆的门帘被风掀起又落下,李咖啡站在新吧台后,面前摆着冰桶和摇壶。
他没绑右手——以前为了练左手,他总用绷带缠住右手,现在那卷绷带安静地躺在抽屉里。
今天教你们摇壶。他对围过来的新人说,声音哑得像砂纸,别学我左手的花活。
穿牛仔外套的女孩举起手机:可大家都说你左手调的酒有灵魂...
灵魂?李咖啡笑了,笑得眼角发红,我练左手,是因为怕。他抓起摇壶,冰块在金属壶里撞出脆响,怕疼得和别人一样,怕痛都要学别人的样子。
女孩的手机掉在吧台上,发出闷响。
其他新人面面相觑,那个总爱模仿他左手动作的小指悄悄放下手,把夸张的腕部摆动收进了袖管。
李咖啡的动作慢下来,摇壶在掌心转出半圆。
当的酒液注入玻璃杯,分层的柠檬黄和墨绿像面镜子,映出他泛红的眼尾。你们看,他举起杯子,酒液会分层,人也会。
可总有人想把不同的层搅浑,因为怕面对自己的影子。
吧台下的手机震了震。是雁子发来的定位:西槐巷茶馆。
茶馆的竹帘被风卷起半幅,陈婆正往泥壶里续水。你妈当年也这样做着。她指了指雁子坐的位置,茶烟在她脸上浮起白雾,听老弦拉琴,说声音比名字活得久
雁子盯着墙角的空位,那里摆着把缺了弦的胡琴。
记忆突然涌上来:母亲躺在病床上,呼吸跟着监护仪的滴答声起伏,突然睁开眼说:守义...你拉错了半拍。
守义。
她猛地抬头,茶盏在石桌上发出脆响。陈婆,她的声音在抖,守义是谁?
陈婆的手顿在茶壶上。秦腔团的琴师,老弦的师弟。她擦了擦茶盘,二十年前就走了,听说是为了追什么...生音?
雁子的指尖掐进掌心。
她想起李咖啡胸口贴的日志纸,想起他调时手腕摆动的弧度——像拉胡琴。
想起昨晚在城墙根,张师傅挖出的老榆木上刻着台不能塌有人还在听。
他有个儿子。陈婆突然说,小名咖啡,跟着奶奶在回民街卖酒。
雁子的手机地掉在地上。
屏幕亮起,是李咖啡的消息:我在老酒馆。
她弯腰捡手机时,瞥见茶几下压着张旧照片。
照片里,穿蓝布衫的男人抱着胡琴,身后站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——她的眉眼,和李咖啡有七分像。
当晚的风带着凉意。
李咖啡坐在吧台上,面前摆着刚收到的快递:一只旧节拍器,铜壳上刻着1987.9.3,第一课。
他转动发条,金属摆杆开始左右摇晃,声像极了记忆里的胡琴节奏。
手机亮了,是雁子的照片。
《左手生理日志》最后一页摊开着,字迹工整:第49次摇壶:呼吸停顿0.8秒,与监护仪波形吻合率98.6%。下方附言:你不是模仿他。
你是继承了他的沉默。
李咖啡的拇指抚过节拍器上的刻字,突然笑了。
他把节拍器贴在耳边,声里,仿佛听见父亲的声音:咖啡,跟我念,慢板要沉,快板要稳。
后巷的门被推开,老弦的身影在夜色里模糊成剪影。
他手里提着胡琴盒,琴弓的流苏在风里晃。听说你调的酒,能让人听见老声音?他说,一步一步走近吧台。
李咖啡抬起左手,在吧台上摊开。
掌纹里还沾着的酒渍,在月光下泛着淡金。
老弦的手悬在他掌心上方,犹豫了片刻,缓缓落下。
老弦受邀至排练室,伸手抚过咖啡左手掌纹:你爸拉琴前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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