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据流灌进身体的瞬间，李修然没觉得疼。他只听见无数声音在耳道里碰撞，有哭有笑有尖叫，全都挤在一起，像塞满的收音机频道。他伸手往前抓，指尖碰到一段温热的记忆——林婉儿蹲在街边给流浪猫喂食，阳光落在她发梢，她抬头冲镜头笑了一下。
他把那段记忆拽出来，攥在掌心。铜雀的声音立刻从胸口青铜片里炸开：“你疯了？那是她的核心锚点！抽走这个，她会散得更快！”
“我知道。”李修然没松手，反而把那段记忆按进自己左胸，“我要用我的位置替她稳住坐标。”
数据雨突然变得暴烈，无数银白色丝线朝他刺来。天机阁AI的机械音在头顶炸响：“检测到最高污染源，启动人格覆写程序。”三具守卫从数据流里浮出，关节咔咔作响，直扑他面门。
李修然侧身避开第一击，掌心纹路暴涨红光。他抓住最近那具守卫的脖颈，强行把林婉儿喂猫的记忆塞进对方眼眶。守卫动作骤停，机械臂垂下来，开始笨拙地模仿抚摸动作。
“有用。”他喘着气说，转身又抽出第二段记忆——林婉儿在便利店买关东煮，踮脚够最上层的萝卜。这次他没犹豫，直接拍进自己右臂。皮肤下立刻鼓起凸起，像有东西在血管里爬行。
初代意识残片趁机钻进他后颈：“你以为拼凑几个碎片就能复活她？这些记忆连她百分之一都不到。”
“够用了。”李修然咬牙撕开第三段记忆——暴雨夜林婉儿举伞追出租车，高跟鞋跑掉一只。他刚要把这段按进大腿，铜雀突然尖叫：“停下！你每塞一段她的记忆，就丢一段自己的！刚才那块是你七岁偷吃供果的事！”
李修然动作顿住。他确实想不起供果是什么味道了。但数据雨里浮现出新的画面：林婉儿蜷缩在数据深渊底部，身边围着十二个发光的人形轮廓。“人格备份库……”他喃喃道，“原来你们早准备好了容器。”
天机阁AI指挥官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：“容器需要纯净载体。你的污染值已超阈值，建议立即格式化。”四面八方涌出更多守卫，这次它们手里拿着数柄刻刀，刀刃泛着蓝光。
李修然突然笑了。他扯开衣领，露出锁骨下方新浮现的纹路——那是林婉儿最爱哼的歌谣旋律。“来啊。”他张开双臂，“看看是你们的刀快，还是我改写的速度快。”
他猛地将三段记忆同时引爆。数据雨被染成粉红色，守卫们集体僵住，开始跟着哼唱走调的歌谣。趁着混乱，李修然扑向最近的发光人形，徒手撕开它的数据外壳。里面蜷缩着更小的林婉儿碎片，正抱着膝盖发抖。
“别怕。”他把自己的掌心贴上去，“这次换我当你的壳。”
初代意识突然从背后贯穿他的肩膀：“你把自己切成碎片喂给她，最后剩下的还是我。”数据流顺着伤口倒灌进李修然体内，他看见自己童年庭院的画面正在褪色。
铜雀的青铜片突然发烫：“用我的残念当缓冲层！”李修然反手把青铜片按在初代意识钻出的位置。金属与数据激烈碰撞，爆出火花。他趁机把林婉儿碎片塞进自己肋骨间隙，那里原本存着他第一次画风水图的记忆。
“还差最后一步。”他摇摇晃晃站起来，数据雨已经变成血红色。天机阁AI指挥官亲自现身，是个穿西装的女人，瞳孔里滚动着代码。“你每重组她一分，就离自我消亡近一寸。”她说着抬手，所有守卫举起刻刀对准李修然心脏。
李修然却笑了。他摸到口袋里林婉儿落下的发圈，轻轻套在左手腕上。“记得你说过吗？”他对虚空说话，“就算全世界的数据都乱码，你也能从噪点里认出我。”
发圈突然发出微光。数据雨中浮现出第十三个人形轮廓——比其他备份都完整，胸口跳动着和李修然掌心同源的红纹。AI指挥官第一次出现波动：“不可能……她怎么会自主生成独立坐标？”
李修然咳着血向前走，每步都在地上留下数具残影。“因为你们算漏了一件事。”他伸手触碰那个新生的人形，“爱不是能备份的文件。”
人形睁开眼睛的刹那，李修然左臂的纹路突然开始剥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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