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。
领域内外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。
风吹过林梢，带走几片枯叶，发出沙沙的轻响，却更反衬出那份令人心悸的宁静。武魂殿一众强者，包括鬼、菊两位斗罗在内，皆是瞠目结舌，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僵在原地。他们看到了什么？教皇冕下含怒而发的、蕴含了神力的威压，竟然被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、一直以“图书管理员”身份示人的云闲，如此轻描淡写地……抹除了？
不是击溃，不是抵消，而是如同用橡皮擦擦去铅笔字迹一般，彻底地“静默”了！
那种力量，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魂力、甚至对神力的认知范畴！那是一种……定义规则的力量！
比比东脸上的冰冷与怒意如同潮水般退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凝重与深藏在眼底的惊涛骇浪。她握着权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刚才那一瞬间的规则剥离感，清晰得让她无法自欺欺人。那不是蛮力的对抗，而是层面上的碾压。在这个银辉笼罩的领域内，云闲的“规则”，优先级似乎真的……高于一切？
她死死地盯着领域内那个重新恢复慵懒姿态，甚至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茶杯，慢悠悠啜饮着的女子，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某种动摇。这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情况。她本以为凭借自己双神位在身的实力，足以碾压任何不服，将这个不可控的变量彻底掌控或清除。然而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“你的规则……”比比东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，“究竟是什么？”
云闲放下茶杯，抬眼看向她，目光依旧平静无波：“很简单。在此地，万物归于‘静’。能量、声音、运动、乃至……神权，皆需遵从于此。这是我的观测所需，亦是此方天地的底层代码。”
“只为观测？”比比东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，“如此力量，你告诉我你只用来……观测和躲清净？”
“有何不可？”云闲反问，语气理所当然，“力量的用途，应由持有者定义。冕下追求权倾天下，唐三追求守护挚爱，霍雨浩追求证明自我……而我，只追求一个不受干扰的观测环境。各自需求不同，仅此而已。”
她顿了顿，继续以那种陈述事实的口吻说道：“至于外界战火，流民涌入，皆因你们打破了原有的平衡。我在此划定界限，并非介入，只是为混乱设立一个边界。如同在汹涌的河流中投下一块巨石，水流自然会绕行。我这块‘巨石’，只是比较大，比较……‘静’而已。”
这番言论，再次让武魂殿众人哑口无言。他们将大陆格局、势力争霸视作毕生追求，但在云闲口中，这一切仿佛都成了干扰她“观测”的噪音。
比比东沉默了。她发现，自己一直以来用以衡量世界的标准，在云闲面前似乎完全失效。权力、野心、信仰、仇恨……这些驱动着她，也驱动着无数人前赴后继的东西，在这个女人眼中，似乎都只是可以量化分析的数据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和……一丝微不可查的茫然，在她心底滋生。
她再次看向那片银辉领域，看向那些虽然面带敬畏、但眼神中已经重新燃起生活希望的流民。这里没有厮杀，没有勾心斗角，只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平和。这与她所认知的、弱肉强食的世界格格不入，却又真实地存在着。
“你可知，你这种做法，在神界看来，已是异端？”比比东换了一个角度，试图以神界的名义施压。
云闲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、近乎不存在的弧度：“神界？他们的规则，管不到我的‘静’之领域。罗刹神的神念，前几日不是已经试过了吗？”
比比东瞳孔骤缩！她竟然知道？！连神念的窥探都能察觉并隔绝？
至此，她终于明白，言语的威慑、力量的压迫，对眼前这个女子而言，都是无效的。她拥有着足以自保，甚至足以让神只都感到棘手的力量，并且有着一套完全自成逻辑、无法用常理度量的行为准则。
继续强硬下去，除了自取其辱，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冲突，得不偿失。
比比东身上的气势彻底收敛了起来。她深深地看了云闲一眼，那眼神复杂无比，有忌惮，有不解，有审视，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……探究。
“好一个‘寂静领主’。”她缓缓开口，语气恢复了教皇的威严，但少了之前的咄咄逼人，“今日，本座领教了。”
她转身，不再多看领域一眼。
“我们走。”
鬼斗罗、菊斗罗等人虽心有不甘，但见教皇如此，也不敢多言，连忙跟上。
走出很远，直到那片银辉领域彻底消失在视线中，比比东才停下脚步，望向远方天际翻滚的战争阴云，久久不语。
“冕下，难道就任由她……”菊斗罗忍不住低声问道。
比比东抬手打断了他，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决绝交织的冷光。
“传令下去，武魂殿所属，暂不接近那片区域。至于天斗和星罗……”她冷哼一声，“他们若想去碰钉子，随他们便。”
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：“另外，加派人手，调查‘归墟’。本座感觉，这个组织，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不简单。”
她隐隐有种直觉，云闲的存在，以及那神秘的“归墟”，或许都与某种更深层次的变故有关。在弄清楚这一切之前，贸然与一个规则层面的强者为敌，并非明智之举。
今日的退让，并非屈服，而是审时度势。云闲那“观测者”的理念，如同一颗种子，在她充满野心与仇恨的心田中，留下了一道微小的、却无法忽视的裂痕。
或许，力量的形态，并非只有掌控与毁灭？
领域内，云闲看着比比东一行人消失在森林深处，数据之眼确认对方确实远去，并未留下任何暗手。
“暂时性的妥协。基于实力评估后的理性选择。”她得出了结论。
麻烦暂时解除，但战争的阴影并未散去，银龙王的注视依旧存在，“归墟”的谜团待解。
她重新坐回王座旁，端起那杯似乎永远喝不完的茶，目光掠过那些重新开始劳作的流民，掠过远处树枝上再次翻开书卷的墨渊，最终投向那枚仍在被解析的黑色石头。
“数据，还远远不够。”她轻声自语。
平静，只是风暴眼中短暂的间隙。而她，需要为可能到来的、更大的变数，做好充分的“数据”准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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