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级监控室，与其说是一个房间，不如说是一个纯白的、没有任何缝隙的盒子。墙壁、天花板、地板，都散发着柔和却无处不在的光，吞噬了所有阴影，也吞噬了方向感。苏念辞蜷缩在房间正中央唯一的一张悬浮椅上，手腕上透明的能量镣铐像一道冰冷的蛇，时刻提醒着她身陷囹圄的处境。
这里安静得可怕，只有她自己呼吸和心跳的声音，还有……腹中孩子偶尔不安的胎动。她紧紧捂着肚子，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。墨法官最后那个确认的眼神，那句“真的是你”，如同梦魇，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，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。
他到底是谁？他们之间，究竟发生过什么，以至于需要用“彻底抹去”来终结？
就在她被这些无解的问题折磨得心神俱疲时，周围纯白的空间忽然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，像水面的涟漪，一闪即逝。若非她精神高度紧绷，几乎无法察觉。
紧接着，一个极其微弱、断断续续，仿佛信号不良的电子合成音，突兀地在她脑海深处响了起来：
【苏……念……辞……】
苏念辞猛地一惊，倏然坐直身体，警惕地环顾四周。纯白依旧，空无一物。
是幻觉？因为压力太大产生的幻听？
【恨……我好恨……】
那声音又响了起来，带着浓重的杂音，却清晰地传递出一种刻骨铭心的怨毒。这声音……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。
苏念辞的心脏骤然缩紧，一个她以为早已被彻底埋葬的名字，浮上心头。
林兆远！
不可能！他明明已经死了！在她和沉舟的设计下，身败名裂，坠海而亡，尸骨无存！他的公司、他的势力，早已被连根拔起，灰飞烟灭！
【为……为什么……死的……是我……】那声音充满了不甘和扭曲的痛苦，【你……和霍沉舟……凭什么……】
强烈的憎恨如同实质的毒针，刺向她的大脑。苏念辞脸色煞白，不是因为恐惧林兆远本身，而是因为这超乎理解的现象。一个死人的……残魂？怎么会出现在时空管理局的一级监控室里？
“林兆远？”她试探着，低声开口，声音在绝对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，“是你？”
【……惊喜吗？】那声音似乎稳定了一些，杂音减少，但那股怨毒却更加浓郁，【我……无处不在……时空管理局……回收濒死意识……数据化……存档……哈哈哈……我成了……他们数据库里的……一段……代码！】
数据化存档？濒死意识？
苏念辞瞬间明白了。林兆远在坠海死亡的瞬间，强烈的执念和未散的意识，恰好被时空管理局某种机制捕获，转化成了数字信息，保存在了庞大的数据库里！难怪他能出现在这里！
一股荒谬和恶寒席卷了她。她以为战胜了仇敌，却没想到他以这种人不人、鬼不鬼的方式“存活”了下来，甚至潜入了看管最严密的监控室！
【看着你……我一直……在数据库的缝隙里……看着你……】林兆远的声音带着一种窥伺的快意，【看着你和霍沉舟……卿卿我我……看着你怀孕……看着你站在法庭上……真感人啊……】
他的话语像毒蛇的信子，舔舐着苏念辞的神经。
【可惜……】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，【你们都要完了！墨……那个法官……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？！】
苏念辞心头一凛：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【嘿嘿……】林兆远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，【我知道他……我浏览过……加密等级很高的……碎片记录……关于‘归零计划’……关于……上一次时间线重启前……一个编号……好像……是K开头的女性重生者……】
K开头的女性重生者？上一次时间线重启前？
苏念辞的呼吸几乎停滞。墨看她那复杂的眼神，那句“彻底抹去”……难道……
【墨……他就是‘归零计划’的执行者！】林兆远的声音充满了报复性的恶意，【他亲手……将他那个时代的……一个重要的……时间异常点……一个可能……就是他爱过的女人……彻底格式化了！连数据残渣都没留下！哈哈哈！为了他那狗屁的秩序和职责！】
轰——！
如同五雷轰顶，苏念辞整个人僵在原地，血液仿佛瞬间冻结。
墨……亲手格式化了他爱过的女人？因为她是时间异常点？因为所谓的“秩序”？
所以，他看到她，看到同样作为重生者、同样携带时间异常基因的她，才会是那种眼神？震惊，挣扎，痛苦，以及……冰冷的、评估是否需要进行第二次“格式化”的算计？
她不是特殊的，她只是触发了这个男人最残酷、最不堪回首的记忆！她和她未出生的孩子，在他眼里，很可能只是又一个需要被“纠正”的错误！
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，灭顶而来。她原本因为墨的出手干预而升起的一丝希望，此刻彻底碎裂，化为更加深沉的绝望。落在修正者手里，或许还是干脆利落的清除，落在墨的手里……她会不会也经历那种被挚爱之人亲手推向毁灭的、极致的痛苦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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