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吹过暗河，带着水汽的凉意钻进衣袖。阿菀望着皇上手中那只沉甸甸的木盒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——刚才在石洞里太过匆忙，她根本没看清盒中究竟是不是遗诏。
“皇上，”她定了定神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这遗诏……可否让臣女一观？”
皇上握着木盒的手指微微一顿，抬眼看向她。月光在他眼底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，让人猜不透情绪：“你想看？”
“是。”阿菀迎上他的目光，“臣女的母亲、宸妃娘娘，还有秦风、张妈……太多人为这遗诏付出了代价。臣女想亲眼看看，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，值得这么多人舍命相护。”
皇上沉默片刻，缓缓打开了木盒。
盒中铺着明黄色的锦缎，上面放着一卷泛黄的圣旨，边角处有些磨损，显然是有些年头了。圣旨的封口处盖着先帝的玉玺，红印清晰，看起来并无异样。
“这就是先帝的遗诏。”皇上的声音很平静，“上面写着，若朕无力铲除奸佞，可由靖王联合忠臣，凭此诏清君侧，安定朝局。”
阿菀的目光扫过圣旨，却注意到一个细节——锦缎的角落，有一处极细微的褶皱，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。而那玉玺的印记，边缘似乎比她在宫中见过的其他先帝印鉴要模糊几分。
是错觉吗？
“看来阿菀姑娘对这遗诏还有疑虑？”皇上合上木盒，语气里听不出喜怒。
“臣女不敢。”阿菀低下头，掩去眼底的怀疑，“只是……太过珍贵，一时看呆了。”
皇上笑了笑，将木盒交给身后的李总管：“收好，明日早朝，朕自会用它给李嵩一个了断。”
“是。”李总管接过木盒，躬身退到一旁。
“你连日劳累，先回去歇息吧。”皇上看着阿菀，“你娘那边，朕已经让人去接了，明日一早，你们母女就能相见。”
阿菀屈膝行礼：“谢皇上。”
转身离开暗河时，她的脚步有些沉重。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——那遗诏的质感、皇上过于平静的态度，还有李总管接过木盒时，指尖那一闪而过的迟疑。
回到偏殿时，秦风已经被安置在里间的床榻上。太医刚为他换过药，伤口虽然狰狞，但已无大碍。
“怎么样？”秦风看到她进来，挣扎着想坐起来。
“别动。”阿菀连忙按住他，“皇上说明日早朝就会处置李嵩，我娘也会被接回来。”
秦风松了口气，随即又皱起眉：“遗诏……真的交到皇上手里了？”
“嗯。”阿菀点头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，“可我总觉得那遗诏有点奇怪。”
她将刚才注意到的细节一一告诉秦风，末了补充道：“也许是我太过敏感，但……那玉玺的印记，确实不太对劲。”
秦风的脸色沉了下来：“你是说，那可能是假的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阿菀摇了摇头，“但先帝和皇上布了这么久的局，没理由让遗诏轻易出现破绽。除非……”
她没说下去，但两人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——除非皇上根本没想用真遗诏。
“明日早朝……恐怕会有变数。”秦风的声音有些凝重，“我们必须想办法确认遗诏的真伪。”
可遗诏已经在皇上手里，他们又怎么去确认？
阿菀想起李总管。他是先帝旧人，又参与了今晚的事，或许他知道些什么。
“我去找李总管问问。”
“不行。”秦风立刻阻止，“现在是深夜，你贸然去找他，若是被人发现，只会惹来麻烦。而且，你能确定李总管会告诉你实话吗？”
阿菀愣住了。是啊，李总管虽是“自己人”，但他终究是皇上的奴才，又怎么会轻易背叛皇上？
两人陷入沉默，偏殿里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噼啪声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阿菀突然想起一事：“对了，皇上说遗诏上写着，若他无力铲除奸佞，可由靖王联合忠臣清君侧。这话……是不是有点奇怪？”
秦风也反应过来：“皇上登基五年，看似被李嵩掣肘，实则一直在暗中培植势力。他若真想动李嵩，未必需要借靖王的手。而且，靖王虽是皇上亲弟，两人却并非同心——当年靖王曾力挺三皇子继位，与皇上素有嫌隙。”
这么一说，疑点就更重了。先帝怎么会在遗诏里留下这样的话？难道……
“那遗诏，真的有问题！”阿菀的心跳开始加速，“皇上根本没想用真遗诏扳倒李嵩，他拿出假遗诏，或许另有目的！”
“什么目的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阿菀摇了摇头，“但可以肯定的是，这对靖王殿下不利。”
秦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：“若遗诏是假的，明日早朝皇上拿出它，李嵩必然会质疑其真伪。到时候皇上只需将‘伪造遗诏’的罪名推到靖王身上，就能一石二鸟——既除掉李嵩，又能扳倒靖王，彻底掌控朝政。”
这个推测太过可怕，阿菀只觉得浑身冰冷。若真是这样，那他们所有人都成了皇上棋盘上的棋子，连靖王也不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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