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偏殿,她躺在铺着锦缎的床榻上,却没半点睡意。指尖还留着磨墨时沾上的墨香,耳边似乎还响着他低低的笑声。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,在地上画了道长长的光带,像条通往未知的路。
她不知道这样的夜晚算不算“侍寝”,没有想象中的紧张规矩,倒像和邻家兄长聊了半晚家常。但她悄悄摸了摸发烫的耳垂,又忍不住蜷起嘴角——原来陛下的龙袍,看着威严,凑近了,也带着寻常人的温度。
夜渐深,养心殿的烛火依旧亮着,映得那道批阅奏折的身影,在寂静的宫城里,格外清晰。
更漏沉至五响,殿内烛火渐柔。陛下放下朱笔,案上奏折已批至末尾,他揉了揉眉心,看向始终安静候在一旁的张秀女,声音带着夜的微哑:“坐了这许久,累了吧?”
张秀女连忙起身,刚要回话,却被他轻握住手腕。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温厚,力道不重,却让她瞬间定在原地。“偏殿风凉,今夜……就歇在主殿的软榻上吧。”他没有多余的话,只是牵着她往内室走。
内室陈设简洁,铺着厚褥的软榻紧挨着窗边,月光从窗棂漏进来,在褥子上投下细碎的花纹。陛下让宫女取来件宽大的外袍,披在她肩上:“夜里寒,别冻着。”
张秀女攥着袍角,闻见上面淡淡的龙涎香,忽然想起父亲说过,真正的尊重,从不是刻意的规矩,而是藏在细节里的体谅。她抬头时,正对上陛下的目光,那里面没有了朝堂的锐利,也没有了初见的疏离,只有平静的温和,像月下的湖面。
“今日听你说沧州的粥棚,倒想起许多旧事。”陛下在榻边坐下,声音放得很轻,“朕少年时随军,也曾在乡野吃过百姓递来的热粥,那味道,比御膳房的珍馐更暖。”
张秀女挨着他坐下,轻声接话:“父亲总说,日子再难,一口热乎饭就能温热人心。”她说话时,鬓边的碎发垂落,陛下伸手替她别到耳后,指尖擦过她的脸颊,两人都顿了顿,空气里忽然漫开一丝微甜的窘迫。
“你性子直爽,倒让朕想起年轻时的自己。”陛下笑了笑,往后靠在榻背上,“在宫里待久了,见多了逢迎,倒觉得这份实在难得。”
张秀女没接话,只是安静地听着。她知道,此刻无需说什么,这份难得的松弛,已是最好的相处。窗外的虫鸣渐歇,月光移过榻沿,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,像幅淡墨的画。
更漏敲过六响时,陛下起身吹灭了烛火,只留着窗外的月光。“睡吧,明日还要早起。”他替她掖了掖被角,自己则在旁边的软榻躺下,隔着半尺的距离,却让人觉得安稳。
张秀女闭上眼,闻着空气中混合的龙涎香与自己的皂角味,忽然觉得,所谓“侍寝”,从不是刻板的规矩,而是两颗心在夜色里,悄悄靠近的温度。这一夜,她睡得格外沉,梦里没有深宫的高墙,只有沧州的月光,和一碗温热的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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