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滴泪，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砸下来。
雾春垂目，一颗颗泪珠从脸庞滚落。他偏过头，不想让咸涩的泪水玷污颜书分毫。
他眼尾泛红，发丝散乱，衣襟不整。向来在人前温柔有礼，干净整洁的公子，此时全然不顾。
巨大的悲伤笼罩在他身侧，似是永无止境。
施唤觉得眼前青衣男子佝偻的身形，好像与昨夜的颜书重叠，她欲安慰，“这脉象..”
雾春打断她的话，“是我的错。”
“是我自私自利，全然不顾她的想法。”
“我明明知道她最在乎什么，最不忍看见什么，是我一次次逼她动手，逼她不得不做到如此地步。”
如果不是盼儿命悬一线，颜书不会将一个家庭迫害到绝境。如果不是狐獳来势汹汹，她不会妄动杀戮，也就无需被迫和鲛人动手。
原本香毒没有这么快爆发，在他的计划中，那是他们抵达丹宗之后的事。想必刚刚一战，她伤得不轻，这才导致毒素蔓延。
雾春小心翼翼将颜书拢入怀中，缓缓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，再慢慢收紧手臂，不留一点缝隙。
他没有解药。
琼花出品，向来带有不疯魔不成活的习俗。生死之间，最易激发至死不渝的爱恋。
“你不会原谅我的。”
他眼中泪水再次决堤，像是在对失去意识的颜书乞求怜悯，又像是无比珍惜此刻的温存。
施唤难以置信瞧着面前的男子，她从未见过有人可以哭得这么惨，肝肠寸断，还没有一点声音。
眼泪宛若内心悲怆的泣吟，无知觉地掉落，配上一地兽尸，说不出的哀婉凄凉。
施唤觉得有些奇怪。
可就同昨夜，她用心法感知颜书的难过一样，施唤确信，此时的雾春也是真的崩溃至极。
雾春松开颜书，将她放入施唤怀中，“这附近有株河百草，听闻它二十年一结果，结的若是紫果，就有毒，而蓝果，能解百毒，属实吗？”
施唤又有些惊讶他的重新振作，她抱着颜书，点点头。
“好，你..”雾春想了想施唤和吉咚，实在没有能力带颜书去丹宗求援，“这附近是鲛人的领地，还算安全，你们不要乱跑，我去找药。”
他最后看了一眼颜书，目光中全是施唤读不懂的情愫。
泉清来察觉到湖边的热闹，浮出水面。鲛人本就对声音敏感，即使雾春压得再低，她还是能感觉到令人动容的悲伤。
“她怎么了？她情夫哭得这么惨。”鲛人趴在岸边伸头，“被我打得吗？”
泉清来有些得意，她就说嘛，一个金丹的符修，接她三招怎么可能毫发无损。
原来都是装的啊！
施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，就刚刚一会，颜书的脉象已经平稳了很多。虽然还是中毒，虽然还是亏损，但毒素已不再蔓延，只停在手臂一侧。
她不觉得自己的金针发挥作用有这么快。
泉清来见施唤不回答，更加笃定，“等着。”
她潜入湖底，不知拔了什么上来，根部还带着湿润的泥土，“呐，鱼兰叶，能补气养血。”
施唤已经看到颜书左手的伤口，加上阿书体内气血亏空，确实需要。她接过鱼兰叶，向泉清来道谢。
鲛人挥挥手，摆尾欲走，她好像又想到什么，扬了扬下巴，“记得告诉她，是我救了她。”
见施唤点头，她才放心离去。
施唤正摸不清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，媚修痛哭，妖修送药，真真怪异到不行，好在下一瞬，她便看见颜书睁开了双眼。
“很早就醒了吗？”
颜书表情古怪，“算吧。”
强行用神识带着止停符定住自己半边身子，堵住毒素蔓延，再用空空符局部挤压它们回到手臂。
小小毒药，花了她两张符咒。
至此，五张空空符已经全部用掉，她的底牌又少了一张。
但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醒来。
她意识刚刚复苏，就听见雾春趴在自己身上哭，哭得那叫一个悲惨。
她是要死了吗？
一个被下毒的人都没有哭，他哭个什么劲，哭丧啊？
好不容易熬到雾春走了，泉清来又来了，一些自信发言，让她无言以对。
她总不能这个时候跳起来说没有，那估计会激得美貌鲛人再和她打一架。
得不偿失，而且现在的她可接不住泉清来三招了。
“毒，一时半会，我没有办法处理。我最多只能将它封住，可能还没有你的效果好。”施唤将鱼兰叶递给颜书，“可以吃，补气益血。”
当务之急，她们得尽快赶到丹宗。至少在那里，她无需担心药材不足的问题，她才有更大的把握替颜书解毒。
颜书扬了扬左手，“你来吧，我能封住只是暂时的，符咒失效就没有作用了。”她瞧了瞧施唤手中的鱼形叶片，“生吃？”
施唤点头，她从没有见过鱼兰叶，想是妖族熟知的药材，但它的味道和红景天很相似，许是功效也相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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