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未亮,启明台顶端的风冷硬如刀。
凤无涯孑然一身,立于这片她亲手督造的巨石平台之上,广袖在猎猎风中翻飞,宛如一只孤独的玄色蝴蝶。
她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,样式古朴,正是从皇城那尊执灯女石像手中复刻而来。
灯身冰冷,灯芯却承载着一个文明的未来。
她走到平台中央,那里有一眼泉水,水色深沉如墨,正是从地脉深处引来的渊瞳血泉。
传说此泉是大地凝视深渊的瞳孔,蕴含着最原始的灵力。
凤无涯面无波澜,缓缓将灯芯浸入血泉之中。
原本洁白的灯芯在触及泉水的刹那,仿佛被赋予了生命,瞬间吸饱了那浓稠如夜色的液体,变得漆黑而沉重。
火折亮起,一簇微弱的火苗点燃了灯芯。
轰——!
刹那间,那火苗不再是凡火的橘黄,而是化作一道深邃的紫焰,呈螺旋状疯狂升腾,冲破灯盏的束缚,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宏伟光柱,撕裂黎明前的黑暗,精准无比地射向星空中那亘古不变的第九星位!
整个天下,在这一刻被同时唤醒。
三百灵络节点,从东海之滨到西域雪山,同时发出雷鸣般的震颤!
江南水乡,那尊被万千农人膜拜的禾母石像,竟缓缓弯下了腰,仿佛在向新的主宰致以最崇高的敬意!
西陲边境,上百座沉寂多年的烽燧狼烟台,其顶端的观星仪在无人操控下自行转动,发出“咔咔”的机括声,齐齐校准了指向帝都的方向!
北境长城,九百名最精锐的玄甲重骑,几乎在同一瞬间,不约而同地以右手铁拳叩击胸甲,发出金铁交鸣的铿锵巨响,汇成一道撼天动地的浪潮!
钦天监高塔之上,史官司马昭南手中的狼毫笔剧烈颤抖,墨汁滴落在雪白的史卷上,晕开一团触目惊心的墨迹。
他望着那道连接天与地的光柱,嘴唇哆嗦着,用尽全身力气才写下一行字:“天启元年,帝临启明。此非祭祀,乃文明认主!”
光柱之下,异变再生。
一枚沉睡在凤无涯体内的蝶形灵体“语茧·残章”被彻底激活,它化作一道流光飞出,绕着那盏琉璃灯急速飞舞了整整七圈。
每飞一圈,蝶翼上的光影便明亮一分。
七圈之后,它振动双翼,在空中最后一次投射出清晰的幻象。
画面中,不再是万年前那位女帝浴血奋战、封印深渊的悲壮场景。
恰恰相反,那位女帝在完成封印之后,并未身死道消。
她站在一片虚无之中,将自己的神魂意识缓缓剥离,主动封入九块巨大的黑色碑影之内,散落于天地各处,只为等待一个身负同样血脉的后继者,集齐散落的文明火种,重启名为“归灵”的终极仪式。
画面最后,女帝的影像渐渐模糊,只留下一张开合的嘴唇,一句无声的唇语清晰地烙印在凤无涯的脑海里:“别信终结……信延续。”
话音落下,那枚飞舞了万年的蝶形灵体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,蝶翼缓缓消散,化作亿万点璀璨的荧光,如一场温柔的细雨,无声地渗入启明台的石基,渗入脚下的大地。
凤无涯伸出手,一片即将消散的残翼碎片轻轻落在她的掌心。
她看了一眼自己心口处那道尚未愈合的旧伤,那是为连璟承受契印反噬时留下的。
她没有犹豫,将那片残翼按入伤口之中。
一阵刺骨的剧痛传来,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温暖。
“你走过的路,”她迎着光柱,低声起誓,“我会继续走完。”
就在她心神激荡,新旧文明交替的宏愿达到顶峰的瞬间——
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在她腰间响起!
一枚与北境守将花无归心神相连的心印符,毫无征兆地炸成了齑粉!
紧接着,花无归那焦急如焚的意念传音在她脑海中炸响:“陛下!北境极渊裂缝骤然喷出巨量黑雾,雾中……雾中有无数持刀石傀正向我方前线奔袭!它们的形态,与您曾提及的葬文谷守墓石像一模一样!”
凤无涯眸光瞬间凛冽如冰!
葬文谷石像,那是用上古“默锢之术”打造的,用以静锢战死英魂,使其安息的“魂之容器”。
可现在,这些本该沉睡的容器,竟然被人逆向操控,炼成了没有痛觉、不知疲倦的不死战兵!
敌人的手段,竟阴狠至此!
“烈禳军听令!”凤无涯没有丝毫慌乱,神念如电,瞬间下达了两道指令,“即刻调运麦火燃剂,布设火墙,迟滞敌军!申屠野,立刻组织所有随军农妇,于阵前高唱禾母歌谣,以‘愿力声波’干扰石傀核心!”
一夜激战。
烈禳军的麦火燃剂在北境前线烧出一条百里火线,暂时阻挡了石傀大军的步伐。
而真正扭转战局的,是那阵阵朴素而坚韧的歌声。
在申屠野的带领下,数千名农妇的歌声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,歌声中充满了对丰收的期盼和对生命的赞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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