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官欧阳澈在旁奋笔疾书,于当天的起居注末尾,悄然添上了一句:“自此,大夏孩童之晨读,不再仅为识文断字,更为长夜守望。”
京师,渊瞳池底。
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之中,连璟盘膝而坐,周身道韵流转。
他以自身道胎为核心,神识无限延伸,正在模拟那“万类同启”的玄奥道纹,试图构建一个覆盖整个帝国的“心网结界”。
每当北方虚空传来那熟悉的高维精神波动,试图渗透现实时,他不再像过去那样独自强行封堵。
而是心念一动,主动迎上那股冲击。
在接触的刹那,通过一道无形的共生链接,将那足以撕裂元婴修士神魂的恐怖压力,巧妙地分散到了一百名驻守在帝国各地的基层灵戍士兵身上。
这些士兵皆是凡人,并无半点修为。
但他们常年与各类点化物为伴,处理着最琐碎、最真实的民间事务,精神早已被生活的烟火气磨砺得如同千万根麻绳搓成的缆索,坚韧无比。
一次剧烈的冲击过后,远在南疆的一名士兵晃了晃脑袋,啐了一口,笑着对同伴说:“嘿,刚才那玩意儿又想钻进老子脑子里?我跟你说,那点劲儿,还没我媳妇昨晚骂我的声音凶呢!”
渊瞳池底,连璟听着心网中传来的这句笑谈,一直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,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。
他低声喃喃:“原来……最坚固的屏障,从来不在天上……在地上。”
然而,正当整个大夏帝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开始自我武装时,一道不和谐的惊雷,毫无征兆地在皇宫上空炸响!
太虚观的护法长老云渺子,脚踏雷光,身后悬浮着三十六张金光闪闪的“净灵符”,威压如山,降临在金銮殿之上。
他那张被狰狞青铜面具覆盖的脸转向下方,声音如同金石摩擦:“奉掌教法旨,彻查天下点化物!凡有被污染之兆者,无论人畜器物,一律净化清剿,以绝后患!”
话音未落,三十六张净灵符光芒大盛,目标直指皇城内外那些刚刚获得灵性的器物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凤无涯一步踏出,立于殿前白玉台阶的最高处。
她一身素袍,在猎猎风中狂舞,面容冷若冰霜。
她没有召唤千军万马,只是对着柳河屯的方向,抬手虚虚一招。
“来!”
一声轻叱,一道乌光划破天际,从遥远的边陲小镇破空而至,悬停在凤无涯与云渺子之间。
正是柳河屯那支曾经失控,后又守护村塾的镰刀!
它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,似乎对云渺子身上散发的“净化”气息感到本能的恐惧。
但它没有退缩。
光滑的刀刃上,清晰地映出了云渺子那狰狞的面具倒影。
突然,一道稚嫩却无比清晰的童音,从镰刀之上传了出来:
“我……我不怕你!先生说,念书的孩子,不怕鬼!”
声落,云渺子那志在必得的三十六张净灵符,竟如被无形的力量定住,符文光芒狂闪,却迟迟无法落下!
“妖言惑众!顽固不化!”云渺子怒极,面具下的双眼杀机暴涨,便要强行催动符咒。
就在此时,一道清越悠扬的笛声,自远方城楼传来,仿佛一汪清泉,瞬间冲散了空中的紧张与杀伐。
笛声初始孤独,但转瞬之间,城中各处,乃至百里之内,无数自发觉醒的竹笛、陶埙、骨哨……凡是能发声的乐器,竟都齐齐应和,奏响了同一首曲调。
音浪层层叠叠,汇聚成墙,温柔而又坚定地向着皇宫上空推进。
陆九渊一袭青衫,立于城楼之上,手持竹笛,吹奏的正是他有感于“吾道不孤”而自创的《守心曲》。
云渺子在音浪的冲击下,只觉得一身引以为傲的清净道力竟处处受制,仿佛陷入了亿万凡人意志的汪洋大海。
他惊怒交加地看了一眼台阶上神情淡漠的凤无涯,又看了一眼下方那万家灯火,最终不甘地冷哼一声,化作一道雷光,狼狈退走。
风停,笛声渐息。
凤无涯望着城外那星罗棋布,宛如地上银河的璀璨灯火,眼中映着万千光芒,低声自语:
“你们要毁掉这些灯?”
“可现在……每一盏,都是剑。”
话音刚落,陈十七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,单膝跪地,手中捧着一物。
那是在云渺子退走之处的地面上发现的,一枚通体漆黑,不断明灭着冰冷幽光的六棱晶石。
它安静地躺在陈十七的掌心,却仿佛一个拥有生命的活物,正发出一种人耳无法听见,却让神魂感到极度不适的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不和谐嗡嗡声。
凤无涯的目光从万家灯火收回,落在那枚诡异的黑晶之上。
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厌恶或惊惧,反而浮现出一丝冰冷的、犹如猎人发现猎物踪迹般的锐利光芒。
她凝视着那枚黑晶,沉默了片刻,随即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,在她心中悄然成形。
她的视线越过眼前的宫殿,投向了京师版图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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