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)
竹林深处·孤坟之前
竹影摇曳,沙沙作响,仿佛无数逝去的低语在风中徘徊。
那株古老的樱花树依旧默然矗立,粉白的花瓣纷扬如雪,无声地祭奠着埋藏于此的往事。
石碑上“爱夫 林沐风之墓”几个字,在斑驳的光影中静默,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痕,刻在时光里。
怡鸢紧紧牵着凌归的手,一步步走向那座坟。
她能清晰感到他掌心的抵抗,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。
凌归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海面,下颌咬得死紧,每一步都沉重得像踩着自己的骨头。
空气中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——那是他对“过去”、对“替身”之名彻骨的愤怒与排斥在无声地燃烧。
他憎恶这个地方。
憎恶这弥漫着另一个男人气息的竹林,憎恶这块横在他与怡鸢之间冰冷的石头,更憎恶那个早已化为尘土、却仍像幽灵般盘踞在她心里、让他痛到发狂的名字!
“凌归……”
怡鸢停下脚步,转过身,直面着他。
她的目光清亮得像穿透晨雾的第一缕光,带着一种温柔的决绝。
她纤毫毕现地感受着他体内翻涌的怒潮、不甘、以及那几乎要将他自身撕裂的痛苦。
凌归几乎是咬着牙,目光如万年寒冰淬成的利刃,狠狠刺向那座孤坟,声音冷硬得像是北海深处永不消融的玄冰:“带本君来这里,是想重温旧梦,还是想提醒本君……”
他顿了顿,每个字都像冰棱砸落,带着刺骨的自伤与嘲弄,“永远……比不上一个死人?!”
这句话,像淬毒的匕首,狠狠捅进怡鸢心口!
她痛得呼吸一窒,却没有退,反而更紧、更紧地握住他那只冰凉僵硬的手,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度与力量都从这交握的掌心渡给他。
她抬起头,目光如最坚韧的藤蔓,牢牢锁住他那双燃烧着痛苦与桀骜的眼眸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,带着破开一切阴霾的力量,宣告道:
“凌归,不是的!”
她的声音不高,却像石子投入深潭,激起千层浪。
“我带你来这里,不是要你看他,”
她微微侧身,目光掠过那座孤坟,随即更加专注、更加炽热地回望他,“而是要你看我!看我的心!”
她深深吸了一口气,仿佛抽干了周遭所有的空气,用尽了灵魂深处全部的勇气,说出了那句足以抚平一切伤痕、击碎所有壁垒的话:
“我喜欢你。凌归,我喜欢的是你!此刻站在我面前的,独一无二的、完完整整的你——凌归!”
这句话,如同九天惊雷,挟着万钧之势,轰然劈开凌归心中那冻结了万载、堆砌了无数怨恨与不甘的坚冰!
他猛地转头看她!
眼中是排山倒海的、难以置信的震撼!
所有愤怒、所有不甘、所有冰冷、所有自伤……都在这一句直白、坚定、毫无保留的“我喜欢你!独一无二的你!”
面前,如同遭遇焚尽一切的太阳真火,发出令人心悸的“咔嚓”声,寸寸碎裂、消融、蒸发!
她说的不是“我不再把你当替身”,也不是“你和他一样好”,而是斩钉截铁的、指向他灵魂本身的——“我喜欢的是你!独一无二的你!”
这宣告,这肯定,彻底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、所有的痛苦逻辑!
她喜欢他?
只因他是凌归?
不是任何人的影子?
不是补偿或怜悯?
巨大的冲击如灭世之潮,瞬间将他淹没!
他一时失语,只是怔怔地、近乎贪婪地看着她,看着那双清澈眼眸中清晰映出的、属于自己的身影,那眼中盛满了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的、炽热如熔岩的爱意!
那目光如此真实,如此有力,让他灵魂深处某个冰封了太久、连他自己都以为早已死去的角落,轰然坍塌!
滚烫的暖流如决堤洪水,汹涌冲刷过四肢百骸!
他紧绷如岩石的身体,在她的目光和紧握的双手中,一点点、不可思议地放松下来。
那滔天的恨意与不甘,竟奇异地、如退潮般……平息了,消散了。
是啊……只要她喜欢的是他凌归,只要她此刻眼中映照的、心中盛放的人是他……那其他的,那座坟,那个名字,那些过往……似乎……真的都变得遥远而模糊,不再重要了。
(二)
北海之巅·星海为证
夜幕低垂,浩瀚的深蓝天幕如华贵丝绒,亿万星辰似天神倾覆的宝匣,将碎钻般的璀璨光芒泼洒而下,汇成一条流淌在天际、令人窒息的星河。
脚下,是万年玄冰,折射着幽冷星辉;远处,是翻涌着幽蓝磷光的冰冷海水,发出低沉永恒的涛声。
这里是离星辰最近的地方,是凌归的领域,此刻,却成了天地间最圣洁壮丽的求婚殿堂。
凌归牵着怡鸢的手,并肩立于冰崖之巅。
凛冽寒风如无形巨手,撕扯着他们的衣袂,猎猎作响,却丝毫无法撼动彼此掌心传递的、那足以融化万载玄冰的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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