怡鸢的身影,如一道略显黯淡的流星,自羽界清冷高渺的天穹急坠而下,重新落入妖界温润却暗藏野性的怀抱。
熟悉的草木芬芳与淡淡妖氛扑面而来,却丝毫未能抚平她心头那越缠越紧的焦灼。
袖中乾坤内,羽王涵应所借的天玟琴安然静卧,琴身内蕴的磅礴生机与她体内残存的力量隐隐共鸣,透出一丝微弱却珍贵的暖意,不断提醒着她此行的目的。
她心中唯有一个名字灼烧着——凌归!
灵力毫无保留地催动至极限,身影化作疾风,径直扑向他休憩的静室。
“吱呀——”
门被推开。
预想中慕辰与子露凯旋、伏魔珠神光湛然的景象并未出现。
室内光线柔和,却弥漫着一股近乎凝固的、压得人心口发闷的死寂。
唯有淮恒沉默地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,背影透着一股深重的疲惫。
他眉头紧锁,拧成一个沉郁的结,目光如同被无形铅块拖拽着,沉沉地落在床榻上那无知无觉的身影上。
凌归躺在那里,挺拔的身躯被一层不祥的虚弱死气缠绕,仿佛随时会融于这片寂静,消散殆尽。
“阿恒!”
怡鸢的心猛地一坠,声音带着风尘仆仆的沙哑,以及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、即将碎裂的微弱希冀,“他们……还没回来?”
目光疾扫过空荡的室内,那点希冀如同被针戳破的气泡,瞬间湮灭。
淮恒闻声抬头,眼中先是一丝见她平安归来的松懈,旋即被更浓的忧虑和一种近乎空茫的滞涩覆盖。
他甚至下意识地、带着一丝不解的迟钝反问:“谁?”
仿佛那简单的疑问,已无法穿透重重压下的心事。
只这一句茫然的“谁”,怡鸢心中最后那点侥幸的火星被彻底踩灭!
淮恒的反应,如同九幽最底层的冰水,兜头淋下,让她四肢百骸都泛起寒意——慕辰和子露,定然出事了!
她太了解淮恒,若非情况棘手到超出掌控,甚至令他一时难以理解,他绝不会露出这种带着空白困惑的凝重!
“看来……是遇上大麻烦了。”
怡鸢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惊涛骇浪,语速极快却条理分明地将天界遭遇、与慕辰的紧急约定(分头求取神器)、以及自己成功借得天玟琴的经过简洁道出。
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寂的潭水,激起令人心悸的无声涟漪。
淮恒听完,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天界、天后、太子被囚、伏魔珠……这潭水远比他预估的更浑、更凶险!
尤其想到子露也可能深陷其中,他眼底寒光乍现,似有冰刃凝结。
“阿恒,”
怡鸢快步走到凌归床边,凝视那张苍白却依旧惊心动魄的容颜,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中天玟琴的轮廓,仿佛从中汲取着决断的勇气。
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近乎悲壮的斩钉截铁:
“天玟琴既已到手,救治凌归便多一分希望!劳你在此看护,务必小心,寸步不离!”
她话音一顿,目光如淬寒冰,骤然射向天界那遥不可及却又黑云压顶的方向,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冷意:
“慕辰身为天界太子,以他的身份、他对凌归的情谊和承诺,断无可能至今音讯全无,更不该让你对此毫无头绪甚至茫然不知……除非,天界内部发生了我们根本无法预料、极其严重的变故!甚至……是专为他,或是为子露布下的死局!”
一种强烈到让她头皮发麻的不祥预感,如同冰冷的毒蛇,死死缠紧了她的心脏!
“我必须再入天界!立刻!凌归这里……就全托付给你了!”
话音未落,她的身影已化作一道裹挟着决绝与焦灼的流光,再次消失在静室门口,只留下一缕匆忙而凛冽的风息,盘旋不散。
她甚至顾不上调息恢复羽界一行耗损的巨大灵力,忧心如焚,义无反顾地再次撞向那深不可测、杀机四伏的天界旋涡。
淮恒望着她消失的方向,嘴唇微动,最终却什么也未说出,只化作一声沉重得仿佛能压垮殿宇梁柱的叹息,在空旷死寂的静室里久久回荡,充满了无力与深切的忧惧。
他重新坐回矮凳,目光复杂地、缓缓移回床榻上无知无觉的凌归。
那沉睡的面容平静得近乎安详,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,与怡鸢风尘仆仆、殚精竭虑的奔波,与慕辰子露此刻生死未卜的险境,形成了无比刺眼、令人心头发堵的对比。
一股难以抑制的怨怼与苦涩,如同毒藤般悄然缠绕上淮恒的心头,越勒越紧。
他伸出手,指尖悬停在凌归上方,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戾气,最终却只是狠狠攥紧成拳,骨节发出压抑的咯吱声响,一片惨白。
“凌归……”
淮恒的声音低沉沙哑,浸染着难以言喻的、近乎自嘲的涩意,“你倒是……睡得安稳。可知那丫头,为了你这半条命,如何在几界之间奔波周旋,如何殚精竭虑,耗尽心神?她为你操碎了心,甚至不惜以身犯险,一闯再闯那天界龙潭……而你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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