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归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，死死黏在怡鸢脸上，听着她讲述天元殿内的九死一生，听到许渊残魂如星火般燃起最后的守护……他胸腔里那颗刚刚恢复跳动的心脏，仿佛又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，窒息般的后怕排山倒海而来。
“唔……”
他闷哼一声，竟不顾重伤初愈的虚弱和伤口撕裂的锐痛，猛地探身，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，一把将床边的怡鸢狠狠捞入怀中！
那力道霸道至极，近乎野蛮，仿佛要将她纤细的骨骼揉碎，嵌入自己的胸膛，融进自己的血脉，从此再无分离的可能，再不用承受那锥心刺骨的失去之痛。
“阿鸢！”
他的声音嘶哑破碎，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恐惧，滚烫的唇瓣几乎贴上她颈侧温热的肌肤，灼热的呼吸喷洒而下，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。
“不准！再不准你如此涉险！听见没有？！”
铁箍般的手臂死死收紧，传递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和失而复得的恐慌。
强悍如他，此刻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，剧烈的心跳如同战鼓，重重敲击在怡鸢的耳膜和心尖，诉说着比直面万魔噬心更甚千百倍的恐惧。
他不敢想象没有她的世界，那将是比北海归墟更冰冷、更永恒的黑暗。
怡鸢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，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紧绷肌肉下的惊悸，以及那几乎要破膛而出的、为她而狂跳的心。
这份滚烫、霸道、不加掩饰的情意，如同凛冬后的第一股暖流，瞬间冲垮了她连日来的疲惫与紧绷。
她没有挣扎，反而温顺地放松了身体，任由自己深陷在这个带着药味和血腥气的怀抱里。
一只手轻轻环住他精瘦的腰身，另一只手则安抚性地、一遍遍抚过他因用力而微微凸起的脊椎骨节，声音轻柔却坚定：
“嗯，听到了。你看，我这不是……好好回来了吗？”
劫后余生的庆幸，融化在尾音微微的颤抖里。
“咳！”
一声刻意拔高、带着明显“没眼看”意味的清咳，打破了这过于胶着的氛围。
淮恒抱臂斜倚在门框上，俊脸上写满了戏谑的嫌弃，可那双凤眸深处，却漾开一丝为老友挣脱死劫、得偿所愿的真切欣慰。
“我说二位，适可而止啊！凌归，你小子刚从阎王殿溜达回来，骨头缝儿里的死气还没散干净呢，就这么大动干戈？怡鸢丫头也是元气大伤，经得起你这蛮牛似的勒抱？”
凌归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些力道，但手臂依然圈着怡鸢的腰肢，仿佛守护领地的凶兽，狠狠瞪了淮恒一眼，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：“多事！要你管！”
就在这时，殿门被一股带着煞气的风推开，慕辰的身影逆光而立。
他怀中，横抱着一个气息奄奄、伤痕遍布的身影——正是子露。
慕辰的脸色透着法力过度消耗后的苍白，衣袍上沾染着未干的血迹与尘灰，显然从天牢强闯出来并非易事。
然而他的眼神却如淬火的寒铁，沉静而坚定。
淮恒神色骤凝，瞬间敛去所有调侃，一步上前，小心翼翼地从慕辰手中接过子露那轻得如同羽毛、却布满触目惊心伤痕的身体。
指尖搭上她腕脉，感知到那微弱欲断的生机，淮恒的眉峰狠狠拧起：“本源受损，极重！”
他不再多言，抱着子露转身便化作一道流光，径直射向侧殿早已备好的疗愈法阵，背影决绝而可靠。
慕辰的目光这才转向榻边相拥的两人。
他疲惫的脸上缓缓扯出一抹极淡、却真实的笑意，对着凌归微微颔首，嗓音沙哑却带着暖意：“凌归，回来就好。”
凌归虽虚弱地倚着软枕，但那睥睨天下的桀骜已然回归了几分。
他下颌微扬，轻哼道：“哼，本君的命，硬得很。”
怡鸢则忧心忡忡地看向慕辰：“天界那边……你强行带走子露，后续麻烦定然不小……”
慕辰的眼神有瞬间的飘忽，仿佛掠过了凌霄殿的冰冷御座和母后含威的容颜。
那些沉重的责任、身份的枷锁，似乎仍在无形地拉扯着他。
但仅仅一瞬。
他用力地甩了甩头，仿佛要将所有桎梏尽数甩脱。
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清明，带着一种斩断过往、义无反顾的决绝：
“不必回去了。”
他的目光投向侧殿方向，语气斩钉截铁：“我留在妖界。子露……需要我。”
他对凌归和怡鸢郑重道，“失陪。”
言语简洁，却重若山岳。
“好，一切小心。”
怡鸢真诚颔首。
“慢走。”
凌归也难得收起了锋芒，低沉应道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重。
他明白，慕辰这一步，踏出的是怎样一条决绝之路。
殿内重归宁静，劫后余生的气息缓缓流淌。
凌归调整了下姿势，目光落在怡鸢手边那枚氤氲着混沌之光的伏魔珠，以及静悬一侧、流淌着宁和光晕的天玟琴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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