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)
妖界的风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了咽喉,骤然凝滞、死寂。
怡鸢纤细的手指死死抠进身旁千年古树的粗糙树干,指甲在坚硬的树皮上崩裂,木屑如尖锐的毒刺深深扎入皮肉,殷红的血珠瞬间渗出,染红了指缝。
她却浑然不觉,仿佛那痛楚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。
远处,小妖们压低的、带着幸灾乐祸的议论声,如同淬了剧毒的蛇信,阴冷黏腻地钻入她的耳膜,字字如刀——
“听说了吗?许渊神尊……三日后,要迎娶天界的慕湘公主了……”
嗡——!!!
灵台识海深处,那柄沉寂已久的赤羽弓,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种,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、足以焚灭神魂的猩红光芒!
那光芒并非温暖,而是带着焚心蚀骨、撕裂灵魂的灼痛!
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热流瞬间席卷四肢百骸,五脏六腑仿佛被强行剥离,投入滚烫的岩浆中反复煎炸、灼烧!
痛得她眼前一黑,喉头腥甜上涌,身体剧烈摇晃,几乎要从树冠坠落。
(娶亲?……许渊……娶慕湘?!)
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冰冷彻骨的云台之上,许渊一身深蓝神袍,居高临下,用看尘埃、看蝼蚁般的漠然眼神睨着她,吐出那句将她所有希望打入无间深渊的话语:
“本尊不是他。”
喉间猛地涌上一股浓烈到极致的腥甜,她牙关紧咬,几乎要将牙齿崩碎,硬生生将那口翻涌的心头血狠狠咽了回去!
口腔里弥漫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,那是绝望的味道。
“慕……湘……”
这两个字,从染血的齿缝间艰难地、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,一字一顿地挤出。
那只染血的右手猛地抬起,指尖燃烧着失控的赤焰,狠狠划过粗糙的树干!
嗤啦——!
五道深可见骨、边缘焦黑、如同被巨兽撕裂的狰狞沟壑,瞬间烙印在古树之上!
那个曾经对凌归百般痴缠、令她无比厌烦甚至鄙夷的天界公主,如今……竟要披上鲜红刺目的嫁衣,站在许渊身边?!
站在那个……拥有着凌归气息、却冰冷否认一切、亲手将她推开的“神尊”身边?!
轰隆——!!!
压抑了千年的赤色法力,如同地心深处积蓄万载的毁灭熔岩,再也无法遏制,从她周身每一个毛孔、每一寸肌肤狂暴地喷涌而出!化作焚天灭地的赤色洪流!
灼热的气浪如同实质的海啸般瞬间扩散!
“唳——!”
“嗷呜——!”
方圆百里的飞禽走兽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哀鸣,如同末日降临,仓皇四散奔逃,整个妖界山林仿佛被投入了烈焰炼狱,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枯蜷曲!
“呵……呵呵呵……”
她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嘶哑、破碎,如同被碾碎喉咙的濒死鸟儿发出的最后哀鸣。
然而,顺着她苍白脸颊滑落的,并非清泪,而是两行触目惊心、蜿蜒如血蛇的——血泪!
“好一个……道貌岸然、冷酷无情的……神尊……”
嗡——!!!
赤羽弓在她掌心瞬间凝聚成实体!
弓身赤红如熔铸的星辰核心,流淌着焚尽万物的恐怖赤炎,弓弦剧烈震颤,发出一声穿云裂石、饱含无尽悲愤与毁灭意志的凤唳清啸!
那啸声带着撕裂灵魂的力量,悍然冲破了凝滞的死寂,直刺九霄云外!
怡鸢的身影,化作一道决绝的、燃烧着焚天之怒的赤色长虹,带着玉石俱焚、毁天灭地的气势,悍然贯入云霄!
目标,直指那九重天上,即将张灯结彩的——瑶光殿!
(那便让你……也尝尝……)
(这永失所爱、神魂俱焚、肝肠寸断的……滋味!)
(二)
万灵殿深处,妖皇淮恒正静坐品茗,银发垂落,姿态雍容。
突然,他心有所感,猛地抬眼望向殿外天际!
那道刺破苍穹、带着毁灭一切气息的赤色轨迹,如同撕裂天幕的泣血伤痕,映入他银色的瞳孔!
“咔嚓!”
手中紧握的、由万年温玉雕琢的茶盏,被他失控的妖力瞬间捏得粉碎!
滚烫的灵茶混着锋利的玉屑,溅落在他华贵的衣袍和光洁的地面上,他却浑然不顾。
“坏了……!”
淮恒豁然起身,银色的长发无风狂舞,周身浩瀚磅礴的妖力因极致的惊怒而剧烈波动,形成肉眼可见的银色涟漪,震得殿内器物嗡嗡作响。
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,第一次浮现出近乎恐慌的凝重神色,低声自语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
“她体内……凤弥的神魂本源……被这滔天恨意与绝望……彻底激怒了……正在加速……不可逆地苏醒!”
(三)
天界殿内,万年玄冰的寒气萦绕不散,一片死寂。
许渊独自立于殿心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那卷冰冷华贵、象征着天家恩典与神权联姻的婚书。
繁复的金纹刺痛了他的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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