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，随即又被无形的压力搅动。
裁决并没有以人们想象中那种雷霆万钧的方式降临，而是化作一道冰冷无情的电波，在清晨六点的微光中，刺破了整个基地的宁静。
“通知：即日起，03号基地所有餐食供应，恢复标准化流程制作。外部顾问陆远，暂停一切供餐权限。”
广播里的女声毫无感情，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，精准地将一把冰刀捅进所有刚刚尝到人间烟火的战士心窝里。
陆远甚至不用回头，都能感觉到背后厨房里那帮小老弟们瞬间垮掉的表情。
他猛地推开厨房的门，眼前的景象比广播更具冲击力。
那排昨天还琳琅满目、摆满了花椒大料、酱油香醋，充满了生活气息的调味架，此刻已经被清空得一干二净，光秃秃得像被狗舔过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整排泛着金属冷光的营养膏管，每一支上面都贴着冰冷的条形码，仿佛在嘲笑着他昨日的努力。
“陆哥……”炊事班的小刀跟个做贼似地溜了进来，脸上写满了“我有一个内幕但你听了可能会想打人”的纠结表情，“昨晚你走后，严将军连夜召集了所有高层开了个会。会上，他……他说你做的饭，是‘软刀子杀人’，腐蚀战士们的钢铁意志。”
陆远闻言，不怒反笑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：“软刀子？呵，他怕的不是我做饭，他怕的是我让这群活生生的人，重新活得像个人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走向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保温箱。
这是他昨晚的“小动作”，趁着夜色偷偷藏下的半碗红烧肉。
肉块在浓郁的酱汁里浸泡了一夜，香气愈发醇厚。
陆远面无表情地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出一小包闪着微光的粉末——【记忆凝香粉】，轻轻地、均匀地拌了进去。
这玩意儿，能把食物的味道和与之关联的情感记忆，放大十倍。
他要让某些人知道，记忆和情感，是堵不住的。
中午十二点整，陆远顶着所有人的压力，正式提交了“关于优化战士营养干预方案并结合心理重建的听证会”申请。
会议室里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。
严铁城如一尊铁塔，稳坐中央，眼神锐利如鹰。
他周围，清一色是穿着黑色作战服的高级军官，每个人脸上都像是刻着“生人勿近，否则后果自负”八个大字。
这阵仗，不像是开听证会，倒像是要三堂会审。
陆远却像走进了自家后厨，不慌不忙地连接上投影设备。
他没有长篇大论，而是直接播放了一段视频。
视频的主角，是基地里有名的“闷葫芦”老李和他患有严重战后创伤应激障碍（创伤后应激障碍）的儿子。
在接受陆远的“美食疗法”之前，那个年轻人已经三个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。
视频里，他默默地吃着一碗普普通通的蛋炒饭，吃着吃着，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镜头最后，定格在一张他递给老李的纸条上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：“爸，我想回家吃您炒的蒜苗。”
全场死寂。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了沉默。
是格斗总教官雷震，一个浑身肌肉虬结、脸上带疤的猛男。
他猛地站了起来，像一座移动的小山：“报告严将军！我带的尖刀一班，昨天全员主动申请加训两小时！他们说，不想白吃陆顾问的饭，要用加倍的训练来换那一口热乎的！”
严铁城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，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出现了一丝裂痕。
但他终究是这基地的铁腕主宰。
他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，声音冷硬如铁：“可以。但为了避免‘意志腐蚀’，即日起，所有特殊食材供应减半。并且，必须由心理专家团队全程录像，记录所有用餐人员的生理及心理数据。”
这是妥协，也是更严密的监视。
陆远心里跟明镜似的，这是在给他画的圈里，再加一道电网。
下午，陆远借着给禁闭室送“标准餐”——也就是那冰冷的营养膏——的机会，拐进了小灰的房间。
那个被他用一碗阳春面救回来的少年，此刻正蜷缩在床上，脸色苍白。
陆远眼尖，一眼就瞥见他手腕上那个几乎难以察觉的针眼，周围的皮肤还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淤青。
而在少年的枕头底下，小心翼翼地藏着一张被汗水浸得皱巴巴的纸。
陆远心头猛地一震。
那上面，竟然是小灰凭着记忆抄写的，他胡诌的那套“家常烟火诀”：“翻锅要慢，像在翻一本厚厚的旧相册；下盐要准，如同对爱人许下的承诺……”
一股怒火混杂着心疼直冲天灵盖。
这帮天杀的，到底在对这些孩子做什么！
从禁闭室出来，陆远的眼神已经冷得能掉下冰渣。
路过厨房后巷时，他脚下一个“踉跄”，手中一罐贴着“复合调味料”标签的罐子“失手”飞了出去，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，啪叽一下摔在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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