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指挥室内的每一个人,最终落在霍克将军身上,一字一句地说:“简单来说,反熵引擎的启动和运转,需要……一个自愿牺牲者。一个愿意放弃个体意识、将自身全部精神与生命能量,永久性地转化为引擎核心引导单元的……‘活体组件’。”
死寂。比核冬天更深的死寂笼罩了指挥室。牺牲?永久性地成为引擎的“活体组件”?这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彻底的死亡!意识湮灭!连量子墓碑都无法保存的、彻底的消亡!
“不可能!”一名人类科学家失声惊呼,“这太……太残忍了!这是谋杀!”
“这是唯一的路!”晶尘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地心族特有的、面对绝境时的决绝,“地核即将崩溃,板块即将撕裂,富士山即将喷发!没有反熵引擎,我们所有人,连同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生命,都将化为宇宙尘埃!牺牲一个,拯救亿万!这是最残酷的数学题,也是唯一的答案!”
“谁?”霍克将军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,他死死盯着晶尘,“谁去当这个……‘活体组件’?”
晶尘没有回答。他的目光,缓缓转向了指挥室角落——那里,安静静地站立着。她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朴素的白色连衣裙,但整个人却笼罩在一层淡淡的、如同晨曦般的金色光晕之中。她的身体轮廓在光晕中显得有些模糊、透明,仿佛随时会消散。她的眼神平静得如同深潭,倒映着全息投影中那宏伟而残酷的引擎蓝图,以及核心处那个模糊的“意识体”轮廓。她早已从量子墓碑揭示的基因图谱中,明白了自己的宿命。
就在这时,指挥室的门被轻轻推开。佐藤健一搀扶着小林翼走了进来。盲童的身体依旧虚弱,需要佐藤的支撑才能站稳。但他那双灰白的眼眸,却异常明亮,仿佛有亿万道细碎的金色光线在深处疯狂流转。他似乎“看”到了指挥室内的紧张气氛,也“看”到了全息投影中那宏伟的引擎蓝图和核心处模糊的牺牲者轮廓。
“……光……在……颤抖……”小林翼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意识中响起,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悯,“……门……在……摇晃……”
他颤抖着,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揉皱的纸。那是他昏迷前,用仅存的力气,在冰冷的管道壁上摸索着画下的东西。佐藤将纸铺平在控制台上。
纸上没有具体的形象,只有无数混乱交织、如同蛛网般的线条。但仔细看去,这些线条并非完全无序。它们以一种极其复杂、却又蕴含着某种奇异规律的方式,连接着几个关键节点:一个被七颗星点环绕的漩涡(星核),一个巨大的环带(戴森环),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(牺牲者),以及……无数代表生命的光点(三族幸存者)。在图的中心,小林翼用尽最后力气,画下了一个极其简陋、却触目惊心的符号——一个箭头,从模糊的人形轮廓,笔直地指向了星核漩涡的中心!
“……需要……一人……”小林翼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预言的沉重,“……成为……星核……”
“成为星核……”艾琳娜喃喃自语,瞬间明白了小林翼拓扑图的含义。成为星核!不是成为引擎的“活体组件”,而是更彻底的牺牲!将整个存在,包括身体和意识,完全融入星核,成为星核本身的一部分!成为驱动反熵引擎、守护地球的……终极核心!这比晶尘所说的“活体组件”更加彻底,更加……悲壮!
指挥室内所有人的目光,都不由自主地再次聚焦在安的身上。她平静地承受着这些目光,那笼罩着她的金色光晕似乎明亮了一些。她缓缓抬起手,指尖一点璀璨的金色星核光芒,如同最温柔的星光,轻轻点在小林翼画下的那张拓扑图上。
嗡——!
光芒一闪,拓扑图瞬间被激活!纸上的线条如同活物般流动起来,在空中投射出一个更加清晰、更加震撼的立体影像!那影像清晰地展示了:一个模糊的人形(牺牲者),在星核核心(七点星钥)的牵引下,穿越戴森环的能量洪流,最终彻底融入星核漩涡的中心!人形消失的瞬间,整个星核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,光芒顺着戴森环结构扩散,瞬间平息了代表板块位移的猩红裂痕,抚平了代表火山喷发的熔岩红,将代表熵增的紫色光流……转化为纯净的、守护地球的蔚蓝能量!
“我愿意。”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。她的声音不大,却如同神谕般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,带着一种超越生死的平静与决绝,“我……就是那个‘钥匙’。我的基因,我的身体,我的意识……本就与星核相连。量子墓碑已经揭示了,我是三族基因的融合,是共生与星核的桥梁。我的宿命,就是回归星核,成为它的一部分,成为守护这颗星球……守护所有生命的……反熵引擎的核心。”
她向前一步,金色的光晕在她身上流转,身体变得更加透明,仿佛即将化作光尘消散。她的目光扫过霍克将军、晶尘、艾琳娜、佐藤,最后落在小林翼身上,那灰白的眼眸深处,金色的光线与她遥相呼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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