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伟的“眼睛”,如影随形。
荣安胃里一阵翻搅,这碗本就寡淡的汤饼愈发难以下咽。她强迫自己又喝了两口,然后放下碗,像是耗尽了力气般,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,继续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挪动。
她走过一家当铺,高高的柜台后面,朝奉尖刻的眼神扫过她的粗布麻衣,便再无兴趣。她在一家挂着“专治跌打损伤”幡子的草药铺前驻足片刻,铺子里弥漫着浓烈的药草混合着劣质烧酒的味道。她看着那些黑褐色的膏药和捆扎好的草药包,最终只是默默地走开——她不能留下任何指向性的痕迹。
街市的热闹与她格格不入。
路过的妇人抱着啼哭的孩子,不耐烦地呵斥着;几个半大的小子追逐打闹,差点撞到她的伤处;一个穿绸衫、摇着折扇的富家公子,在仆役的簇拥下旁若无人地走过,嫌恶地瞟了她一眼……
所有的一切,都带着一种末世将至前的混乱、疲惫和麻木。阳光照在那些匆忙或呆滞的脸上,却驱不散眼底深处的灰暗。
荣安感觉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。无处不在的监视如同沉重的枷锁,勒得她喘不过气。前路茫然,后路断绝。
这偌大的青溪县城,竟无一处可容她喘息。疲惫和混乱的潮水再次汹涌袭来,几乎要将她淹没。她站在一个十字街口,看着眼前陌生而嘈杂的人流,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去。
一种巨大的茫然和孤立感攫住了她,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无声地旋转,而她被遗弃在旋涡的中心,动弹不得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茫然中,几个挑夫模样的人从她身边走过,沉重的扁担压得他们肩膀深深塌陷,汗水浸透了破旧的短褂。他们低着头,脚步沉重,其中一人压低了沙哑的嗓子抱怨道:
“……这日子,真他娘的不是人过的!昨天老五家又被官差踹了门,硬说他家房梁上有块石头像什么‘祥瑞’,要征走!不给?差点当场打死!这他娘的还有王法吗?”
“王法?”
另一个声音带着浓重的嘲弄和疲惫:“王法是给那些穿绸缎的老爷们定的!我们这些泥腿子,命贱!听说北边……更惨!”
“唉……这朱勔的‘花石纲’,简直是要把人的骨头都榨出油来!听说连祖坟上的好石头都不放过!”先前那人恨恨地啐了一口。
这时,第三个声音,更低沉,也更警惕地响起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和神秘:“嘘!小声点!莫乱说……俺听老家那边的人讲,圣公……圣公那边,好像有说法了……”
“圣公?”
第一个挑夫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……某种隐秘的期待,“你是说……方腊?”
“方腊”两个字,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,猛地烫进荣安混沌的脑海!
嗡——!
所有的茫然、疲惫、伤痛,瞬间被一股强大的电流驱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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