堡门之后的黑暗,浓稠得仿佛能吞噬光线与声音。袁承志一行二十二人,如同投入墨池的石子,瞬间被无尽的幽暗与死寂所包裹。仅有身后洞开的堡门处透入些许天光,勾勒出众人模糊的轮廓,再往前,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虚无。
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令人作呕。那是积年的血腥、尸体腐败的恶臭、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无数怨念凝聚而成的阴冷气息混合在一起,形成一种足以让意志薄弱者精神崩溃的毒氛。
袁承志示意众人停下,全力运转神识,如同在泥沼中艰难前行的触手,仔细感知着周围。他“看”清了,这里并非庭院,而是一个极其广阔、仿佛将山腹掏空而成的巨大厅堂。脚下是冰冷粗糙的岩石地面,布满了粘稠的、不知是何物的污渍。四周矗立着无数根需要数人合抱的粗大石柱,支撑着高不见顶的黑暗。而在更深处,他的神识感应到了无数混乱、暴戾、却又被某种力量束缚着的生命气息——那是更多陷入沉寂状态的疯魔人!
“跟紧,收敛气息。” 袁承志以传音入密吩咐道,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他当先迈步,凭借着超凡的神识感知,在巨大的石柱间穿梭,避开地面一些不自然的凹陷和可能存在的触发机关。
岳灵珊、高根明等人屏住呼吸,紧随其后,不敢发出丝毫声响。他们的心跳在死寂中被放大,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,生怕惊动了黑暗中潜伏的怪物。
行进约百丈,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,以及一阵阵低沉、规律,仿佛巨大心脏搏动般的“咚……咚……”声。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,敲打在人的心坎上,让人气血微微翻腾。
袁承志打了个手势,众人借助石柱阴影,悄然靠近。
光源来自大厅的中央。那里,竟矗立着一座高达数丈、通体由某种暗青色金属铸造的巨鼎!巨鼎三足两耳,造型古朴诡异,表面铭刻着无数扭曲蠕动的符文,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、如同鬼火般的绿光。那低沉的心跳声,正是从这巨鼎之中传出!
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巨鼎的鼎口并非封闭,而是不断蒸腾出浓郁得化不开的猩红色雾气,那雾气中充满了暴戾、疯狂的精元气息。无数根粗如儿臂的暗色管道,如同怪物的触须,从四面八方连接在巨鼎之上,一些管道甚至还在微微搏动,仿佛在输送着什么。而在巨鼎下方,可以看到堆积如山的白骨,有人类的,也有各种大型牲畜的。
“炼血归元鼎……” 袁承志眼神冰冷,瞬间明悟。哈桑老人提到的吸人内力的恐怖阵法,其核心恐怕就是此物!黑风堡掳掠活人,甚至制造疯魔人,不仅仅是为了守卫,更是为了抽取他们的生命精元与内力,通过这邪鼎炼化,供那幕后堡主或其核心党羽修炼邪功!
就在众人被这邪异巨鼎所震慑之时——
“啧啧啧……袁大掌门,果然好胆色,竟真敢踏入这‘炼魔殿’。”
一个阴恻恻、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,突兀地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,四面八方回荡,让人无法分辨来源。
摩尼尊者!
袁承志猛地抬头,目光如电,瞬间锁定了一个方向。只见在那巨大邪鼎的顶端,不知何时,悄然立着一个身影。依旧是那身华丽的黑袍,暗金面具覆盖着脸庞,只露出一双在幽绿光芒下闪烁着残忍与戏谑光芒的眼睛。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新的、 smaller 的黑色水晶骷髅,姿态悠闲,仿佛早已等候多时。
“解药。” 袁承志没有半句废话,声音冷得像万载寒冰,金蛇剑斜指地面,剑身却已开始发出轻微的嗡鸣,金碧色的流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。
“解药?” 摩尼尊者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,“袁掌门倒是直接。不过,那‘蚀骨蛊毒’的解药,配制起来可是麻烦得紧,本尊者身上,恰好没有备用的。”
他话锋一转,语气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弄:“不过嘛……若袁掌门肯放下兵刃,自愿入我这‘炼血归元鼎’中走一遭,将一身精纯的阴阳内力奉献给堡主大人,本尊者或许可以发发慈悲,告诉你那解药的配方,让你那俊俏的徒弟,死得明白一点?哈哈哈!”
猖狂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,充满了挑衅与蔑视。
袁承志眼神彻底冰寒,他知道,言语已是无用。唯有擒下或斩杀此獠,才能逼问出解药下落!
“找死!”
他不再犹豫,身形骤然暴起!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金色闪电,直扑巨鼎顶端的摩尼尊者!人未至,那灼热纯净、蕴含着无边怒意的剑意已然将摩尼尊者锁定!
“来得好!” 摩尼尊者怪笑一声,竟不闪不避,将手中那较小的黑色水晶骷髅往空中一抛!
那骷髅头瞬间黑光大盛,旋转着迎风便长,化作一个车轮大小的虚幻鬼首,张开巨口,发出无声的尖啸!一股比在黑戈壁时强烈十倍的、针对灵魂本源的精神冲击,如同无形的海啸,向袁承志席卷而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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