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长老坐在凉棚的竹椅上,膝上摊着今年的《农家共鸣录》,新添的一页画着不同形态的幼苗,旁边写着“苗”字。老人用木杖轻轻敲着地面,杖头的铜箍在阳光下闪着光,那是用去年的废犁头融的铜。“老夫年轻时总以为‘苗’是给点水就长,”他望着育苗床里涌动的嫩绿,木杖划过地面的泥土,留下一道浅痕,“现在才明白,苗是最懂感恩的。你对它用心一分,它就多攒一分劲,秋天给你结出十粒谷——就像当年共生林的灵苗,你守着它,它便护着你。”
正午的日头暖得像层薄棉,柳知意提着食盒来到凉棚,里面装着“芽苗糕”,是用新磨的米粉掺了归真稻的嫩芽做的,米白色的糕体上嵌着细碎的绿,蒸得暄软,透着淡淡的清苦。她给每个人递上糕,看着阿禾狼吞虎咽的样子,笑着递过陶罐:“慢点吃,这是灵脉泉泡的薄荷水,解腻。”
阿禾嘴里塞着糕,突然指着育苗床边缘:“先生您看!有蚯蚓!”几条暗红的蚯蚓正在泥土里钻动,拱起细密的土粒,“石大叔说蚯蚓是‘土地的舌头’,能松 soil 还能肥田,去年我见了总怕,现在才知道它们是好的。”
石猛啃着糕走过来,糕渣掉在衣襟上,像撒了把碎雪。“老子当年在混沌海,见过比这粗十倍的灵蚯,”他抹了把嘴,“那家伙拉的屎都是灵晶!不过哪有这蚯蚓实在,不声不响就把土松了——就像咱们村里的老黄牛,闷头干活不吭声。”
苏暮雨拿着幼苗图谱走过来,图上画着从萌芽到成苗的七个阶段,每个阶段都标着灵脉与混沌气的最佳配比。“阿禾,你看这图,”她指着“双生芽”的阶段,“根须的夹角要在四十五度,太宽耗力,太窄不牢——就像你练的共鸣诀,手势差一分,力道就散了。”她说着从布袋里掏出两个小瓷瓶,“给你和云丫的‘护苗油’,沾在手上防虫咬,去年你手背被毒虫叮的包,肿了好几天呢。”
云丫接过瓷瓶,立刻往手上倒了点,油液带着淡淡的松脂香。她蹲在育苗床边,用沾了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蚯蚓,蚯蚓缩了缩,却没躲开。“它不怕我!”小姑娘惊喜地喊,“柳姐姐说万物有灵,只要不欺负它们,就能做朋友——就像先生说的,我们和归真稻,也是朋友。”
柳知意的铜镜挂在凉棚的柱子上,镜中映着育苗床的新绿、忙碌的身影、远处飘动的云絮,镜光流转间,能看到幼苗根须在泥土里悄悄伸展,灵脉根的翠绿与混沌根的金黄缠出细密的网,像当年在界域裂隙见到的能量丝。“镜里的苗,”她轻声对云渊说,指尖抚过镜中自己的倒影,“原是无数个等待的清晨。一滴露与一寸土的约,一缕风与一片叶的诺,看着微小,合起来就是满田的希望。”
日头偏西时,天边滚来几团乌云,风里突然带了凉意。石猛赶紧招呼大家给育苗床加盖薄膜,阿禾和云丫抱着竹竿跑得飞快,苏暮雨用测灵仪最后检查一遍,柳知意把剩下的壮苗液小心收好。雨点落下来时,薄膜上“噼啪”作响,透过薄膜能看到幼苗在雨中轻轻摇晃,像在互相依偎。
“先生您看!”云丫突然拽住云渊的衣袖,小手指着薄膜下的幼苗,芽尖的金绿在雨雾中更亮了,“它们好像在笑呢!是不是知道我们在护着它们?”
李长老的木杖在凉棚边轻轻一点,杖头的铜箍突然发出细微的嗡鸣,与育苗床里的幼苗产生了共鸣。“不是笑,是在蓄力,”老人的声音里带着欣慰,“就像当年我们守界域,风雨来时先稳住阵脚,不是怕,是等雨过天晴——这苗啊,比我们更懂顺势而为。”
云渊站在凉棚下,望着雨幕中的育苗床,薄膜下的新绿像无数个握紧的小拳头,藏着破土而出的力量。凉棚的笑语、雨打薄膜的轻响、远处归来的牛铃,混在一起,化作一首清甜的歌谣,在西漠的田野上回荡。
他想起当年跨越界域的征战,那些惊心动魄的厮杀,那些以为必须铭记的荣光,此刻在这稚嫩的幼苗面前,都化作了心底的柔软。原来最动人的力量,从不是轰轰烈烈的爆发,而是这藏在泥土里的坚韧,是这在风雨中互相守护的温情,是这株株幼苗里,藏着的对阳光的无限向往。
暮色渐浓时,最后一缕阳光刺破雨幕,给育苗床镀上一层金边。云渊最后一个离开田野,回头望时,只见月光下的幼苗们静静伫立,像无数颗沉睡的翡翠,在大地上孕育着饱满的未来,与这方天地,做着最温柔的约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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