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日后,炽阳宗宗门大殿。
天光自殿顶琉璃瓦倾泻而下,映得整座殿堂通明如昼。殿中三十六根蟠龙金柱巍然矗立,柱身流转着淡淡的赤金光芒,仿佛有熔岩在其下隐隐涌动。地面以玄黑曜石铺就,光洁如镜,倒映着穹顶绘制的《九阳巡天图》——九轮形态各异的烈阳以金线绣成,在深青底色上熠熠生辉。
王成随着人流步入大殿时,已有二十余名金丹修士静立其中。众人皆身着各色道袍,衣袂间灵光隐现,却无一人高声交谈。
他与宁远交换了一个眼神,默契地走向右侧两个相邻的蒲团。这些以金丝缠织、赤焰棉为芯的坐具整齐排列。
“三十一人。”宁远传音入密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王成微微颔首,目光扫过全场。前排三位身着炽阳宗赤金道袍的修士正襟危坐,背脊挺得笔直。其余修士或闭目养神,或悄然打量四周,却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。
王成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蒲团边缘的金丝纹路。两世为人的经历在此刻仿佛被压缩成薄纸一片——前世科技文明的记忆,今生百年苦修的体悟,在即将面见元婴真君的这一刻都显得微不足道。
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中搏动的声音,每一次跳动都震得丹田内的金丹微微颤动。
时辰在寂静中流淌。当殿后传来脚步声时,所有修士同时抬头——并非听到声响,而是感受到某种无形压力的降临。
一位老者自殿后转出,身形竟比殿门还高出半头。藏青色道袍上银线绣成的云纹随着他的步伐流转,仿佛真正的流云在衣袂间飘动。虽须发皆白,但面色红润如婴,双眼开阖间精光隐现。最令人震撼的是他周身自然散发的灵压——在王成的神识感知中,这位真君仿佛化作人形烈日,炽白色的灵光不仅刺目,更带着某种实质般的重量,压得所有金丹修士不得不微微垂下眼帘。
“恭迎真君!”三位炽阳宗金丹修士齐声行礼,声音在殿中激起轻微回响。
炽阳真君略一摆手,径自走到大殿北端的九阳图下。那里没有设置任何座椅,但他站立之处自然成为整个空间的中心。
“诸位道友。”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仿佛直接在神识海中响起,“本次论道大会由本君主持。今日只讲一事——本命法宝。”
三十一道目光骤然凝聚。王成感到身旁的宁远呼吸微微一滞。
“金丹之上,法器已是孩童玩具。”真君语气平淡,却字字千钧,“唯有法宝,方能承载大道。而法宝非人力可炼,乃天地所赐。”
他袖袍轻拂,殿顶九轮金阳忽然亮起,投下九道光柱在殿中央交织成一座虚幻的悟道台形象。
“中域天机殿,悟道台。”真君指向虚幻悟道台,“此乃上古遗留的天地奇地。不需金铁,不耗灵材,只需尔等以神识为引,法力为薪,道心为基。”
悟道台影像中忽然迸发出万千光点,每一光点都演化出不同形态——剑、镜、钟、塔、绫、尺……甚至有些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造物。
“悟道台映照本心。”真君目光如电,扫过全场,“尔等对天地的理解,对大道的感悟,皆会成为法宝成型的根基。贪求威能者,往往只得凡铁;执着形态者,多半凝出废器。唯有道心澄明者,方可得遇真宝。”
王成屏息凝神,只见那虚幻悟道台中一件莲台状法宝正在缓缓旋转,每片莲瓣上都浮现出不同的道纹,却又在即将成型的瞬间崩散重组。
“切记三点。”真君声调陡然提高,每个字都如锤击打在众人心头,“一曰诚于己。莫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道,法宝形态皆由本心所定,强求反遭其祸。”
悟道台中一件试图强行定型的长枪突然炸裂,化作点点流光消散。
“二曰顺自然。天地有其法则,法宝生成时会有天地法则灌注,抗拒则损,顺应则成。”
一件正在成型的宝镜突然扭曲,镜面中映出万千星辰轨迹,最终稳定成一幅星图模样。
“三曰忌交流。”真君目光陡然锐利,“此刻殿中三十一人,便有三十一条不同的道。若在炼宝前相互印证,道心必乱。悟道台前,一念之差便是天渊之别。”
殿中落针可闻。所有修士都陷入沉思,有人额角渗出细汗,有人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划着符文。
就在这片寂静中,北域天寒门的修士忽然起身。靛蓝道袍上冰纹闪烁,与他沉稳的气质形成奇妙对比。
“晚辈天寒门楚凛,有一问请教真君。”声音清越如冰击玉磬。
炽阳真君眉梢微动:“可是关乎修行大道?”
“非关大道,却系疑惑。”楚凛不卑不亢,“炽阳宗名震南疆,为何宗址设在这雪峰之巅?阳与冰看似相克,晚辈愚钝,不得其解。”
殿内气氛陡然一松。几位修士嘴角弯起微不可察的弧度,连前排三位炽阳宗金丹都放松了紧绷的肩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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