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个月后,正阳宗后殿。
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的窗棂,斜斜地洒进殿内,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、寂寥的光斑。殿中弥漫着淡淡的、苦涩的灵药气味,与一种难以言喻的、生命走向尽头的沉沉暮气交织在一起。
白阳真人瘫坐在特制的灵木轮椅中,身上覆盖着一张薄薄的锦毯。
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,仿佛上好的灵玉失去了所有光泽,深深的皱纹如同干涸河床的龟裂,刻印在他曾经威严的脸庞上。以往那双精光四射、洞察世情的眼眸,此刻也变得浑浊无光,只有偶尔转动时,才泄露出残存的一丝属于金丹真人的神韵。
浓郁的死亡气息,如同冬日里化不开的寒雾,紧紧包裹着他佝偻的身躯。
这位曾经叱咤东域一方、开辟白阳宗基业的金丹真人,此刻已然到了真正的油尽灯枯之境。
他早已拒绝了宗门耗尽资源寻来的续命丹药,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局。
寿元,是横亘在所有修仙者面前最无情、也最公平的天堑。
“太上长老,”白阳真人的声音沙哑而虚弱,带着明显的喘息,“属下……寿元无多,大限将至。东域近来发生的诸多变故,在下已经详细禀告了中域本宗的炽阳真君。”
他停顿了片刻,积攒了一些力气,才继续说道,“真君已有法旨,不日便会派遣一位金丹境的长老前来,接手白阳宗事务。如此,总算……总算是对本宗有个交代了,我也能安心去了。”
王成静立在一旁,默默听着。
他看着眼前这位曾经也算是一方豪强的老者,如今这般形销骨立的模样,心中不禁涌起万千感慨。
纵使你惊才绝艳,纵使你曾纵横一时,若不能突破境界,增延寿元,一旦受伤,道基受损,止步不前,最终也难逃这一杯黄土。
他轻轻点头,语气平和地说道:“白阳宗主安排得甚是妥当。炽阳真君既有安排,东域局势可定。至于寿元……唉,确是吾辈修行路上,需要越过的最大障碍。”
两人随即又就东域未来的一些细务商议了片刻,主要是关于白阳宗与靠山宗日后如何协同、资源如何分配等事宜。
白阳真人虽气息奄奄,但思维依旧清晰,对宗门的未来考虑得极为周详,显露出一宗之主最后的责任与担当。
正当相谈之际,殿外传来弟子恭敬的禀报声:“禀宗主,太上长老,殿外有天玉灵宗、东灵殿、吞天神宫,以及草原冥火教、萨满教、天狼会、修罗教七派使者,联袂前来,呈上拜帖,并附有重礼。他们言明,希望能觐见太上长老王成真人。”
王成闻言,目光微动。前面三家是东域本土的大派,前来拜见在意料之中。但后面草原四教……他的思绪不由飘向了二百年前。
修罗教,这个名号他记得很清楚,当年草原上的霸主之一,后来被天玄剑宗设计,联合其他势力将其覆灭。
他明明记得,修罗教覆灭后,草原上新兴的势力并非以此命名。如今“修罗教”重现,是余孽死灰复燃,还是有人借壳还魂?
“来的可是各派的宗主或掌教?”王成淡淡问道,声音中自带一股金丹真人的威严。
殿外弟子连忙回答:“回太上长老,并非各派宗主,仅是各派的一位筑基期长老作为使者。”
王成闻言,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区区筑基长老,就想面见本金丹真人?若是各派宗主亲至,或许还值得一见。如今只派长老前来,其诚意有限,无非是见风使舵,前来试探、示好罢了。
他如今已是金丹修士,更是背靠中域大宗,身份地位截然不同,岂是这些筑基修士想见就能见的?
他略一沉吟,便对白阳真人道:“白阳宗主,眼下东域局面已大致稳定,炽阳真君亦有了安排。本长老继续留在此地,意义已然不大。这些使者,就不见了。本长老打算今日便返回靠山宗。”
白阳真人闻言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。
他知晓王成此刻的身份和实力,拒绝接见这些筑基使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这既是维护金丹真人的威严,也表明了一种超然的态度。
有王成此次出手的余威在,加上炽阳真君即将派来的金丹长老,就算他此刻重伤垂死,借给东域和草原各派十个胆子,他们也绝不敢再对白阳宗有丝毫妄动。
王成确实没有再留在白阳宗的必要了。
“咳咳……既然如此,那就在此恭送太上长老了。”白阳真人挣扎着,想要从轮椅上起身行礼,但重伤衰朽的身体早已不听使唤,刚一用力,便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,闷哼一声,最终还是无力地瘫坐回去,脸上掠过一丝痛苦和无奈。
王成见状,袖袍轻轻一拂,一股柔和的灵力涌出,稳住了白阳真人的身形。
“白阳宗主不必多礼,安心静养便是。本长老去也。”
说完,他心念一动,早已准备好的传讯符化作流光,飞向客院方向,通知正在白阳宗作客的白浩等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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