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把由惨白光芒勾勒出的、结构复杂到令人晕眩的冰冷钥匙,悬浮在“遗产”计算机古老的阴极射线管屏幕上,无声地旋转着。
它的每一道齿痕,都精确对应着√2那永不重复、无限延伸的小数序列,散发出一种绝对的、排斥生命的理性之美。
“静滞库”内,那模拟出的、用以掩盖随安“回响”的庞大信息噪音场,在这把钥匙出现的瞬间,如同遇到了君王的臣民,骤然变得温顺而有序——不,不是有序,是被强行规整。
杂乱的波形被抚平,扭曲的数据流被梳理,所有的“噪音”都仿佛找到了各自的位置,围绕着一套冰冷的核心逻辑开始运转,形成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、虚假的“和谐”。
这根本不是掩盖,这是……同化!
随安身上散发出的“深渊回响”,非但没有被噪音掩盖,反而反过来驾驭了这片噪音,将其变成了展示这把“钥匙”的背景板!
“关掉它!快关掉!”老疤瘌发出惊恐的嘶吼,机械义手疯狂地拍打着控制台上的紧急制动按钮!
但毫无反应!
“遗产”计算机完全失控了!
它的轰鸣声变得高亢而尖锐,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扭转、重构!
粗大的线缆过热,散发出焦糊味,整个庞大的机身都在剧烈震动!
“它……它在利用‘遗产’……计算那把‘钥匙’的完整结构!”
老疤瘌面无人色,独眼中充满了绝望,“这老伙计撑不住这种级别的计算!它会烧掉的!我们都会……”
他的话戛然而止。
因为屏幕上,那把旋转的钥匙虚影,突然停滞了。
然后,钥匙的尖端,缓缓地、精准地……指向了角落里沉睡的随安。
仿佛冥冥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,将这把由冰冷数学构成的“钥匙”,与它唯一的、活着的“锁孔”连接了起来。
下一刻——
嗡!
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、更加冰冷的信息脉冲,如同实质的射线,从“遗产”计算机的某个核心接口猛地射出,无视了空间距离,直接灌入了随安的眉心!
“不——!”顾星澜尖叫着扑过去,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弹开!
随安的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弓起,喉咙里发出一种被扼住的、极其痛苦的嗬嗬声!他紧闭的眼皮下,眼球在疯狂转动!太阳穴上那道原本黯淡的√2形状红痕,骤然亮起刺眼的惨白光芒,并且开始如同活物般蠕动、延伸,仿佛要在他额头上刻印出完整的钥匙图案!
“堡垒!”江烁厉声喝道。
“堡垒”怒吼一声,不顾自身重伤,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撞向那台失控的“遗产”计算机,试图用最粗暴的方式中断能量输出!
轰!
巨大的撞击声响起!
“遗产”计算机的外壳凹陷下去,部分零件崩飞,但那道连接随安的惨白信息脉冲只是微微波动了一下,并未中断!
反而有一股强大的反冲力将“堡垒”狠狠震退,撞在墙壁上,发出沉闷的巨响!
“没用的!‘遗产’现在只是个中转站!能量和信息的源头……是那个‘深渊’本身!”老疤瘌瘫倒在地,机械义手无力地垂下,脸上满是灰败。
就在这绝望之际——
一直昏迷不醒的林野,躺在另一个休息舱里的林野,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、却清晰无比的呻吟!
他的手指动了动,眼皮艰难地颤抖着,似乎正从那个吞噬意识的“沉眠池”效果中挣扎出来!
是巧合?还是因为“钥匙”脉冲的出现,干扰了“沉眠池”的静默场?
“林野!”顾星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扑到他的舱边。
林野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,眼神涣散、空洞,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茫然。但他的嘴唇,却下意识地翕动着,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:
“……逆流……密钥……不对……”
他的声音虽然微弱,却像一道闪电劈入了江烁混乱的大脑!
逆流!密钥!
林野在最后时刻,逆向破解了“井”之攻击的一丝结构!
他窃取的不是普通信息,而是某种……对抗性的算法或者说密钥的碎片?!
而他现在说“不对”?
是指这把正在形成的“钥匙”不对?还是指使用方式不对?
没有时间深思了!随安的状态正在急剧恶化,那惨白的钥匙图案在他额头越来越清晰,他的生命气息正在被那冰冷的脉冲飞速抽离!
江烁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林野涣散的瞳孔上,用尽全部意志力,将一道清晰的精神指令传递过去:“林野!‘密钥’!如何使用?!”
林野的身体猛地一颤,涣散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聚焦!他仿佛用尽了灵魂最后的力量,抬起颤抖的手指,极其艰难地、断断续续地,在空中划出了一个……倒置的、结构扭曲的√2符号!
紧接着,他喉咙里挤出最后几个气若游丝的字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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