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渐盛，竹院的牵牛花彻底舒展了花瓣，淡紫色的花影落在石桌上，却压不住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紧绷。
苏清漪指尖摩挲着青瓷杯沿，杯底与石桌碰撞，发出“嗒”的轻响，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。
她抬眼看向红凝，目光掠过对方束发的木簪，语气平淡却藏着锋刃：“红姑娘从魔域赶来，走的该是西境的秘道吧？我听说那条路早在三年前就被青云宗设了结界，寻常魔族根本无法通行，姑娘倒是顺利得很。”
红凝端着茶杯的手没动，茶水表面只泛起一丝细纹。
她迎上苏清漪的目光，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，语气从容：“苏长老消息灵通，不过西境秘道的结界，对持有‘魔域通行令’的人并无阻碍。这令牌是我幼时师傅所赠，算不得什么特殊手段，长老不必挂心。”
她说着，指尖轻轻点了点茶杯壁，似是无意般露出手腕上的魔纹——那纹路比刚才更淡，显然是刻意收敛了气息，却也在无声宣告：她的身份与权限，本就无需偷偷摸摸。
苏清漪指尖的灵力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，杯沿凝出一点细小的冰晶。
她话锋一转，看向晚晚手里的避毒珠：“这避毒珠是魔域的高阶法器，据说需用百年魔晶炼制，红姑娘随手就送了晚晚，倒是大方。只是不知，魔域的珍宝，何时这般容易外传了？”
这话看似夸赞，实则在暗指红凝别有所图——若只是报恩，何须拿出如此贵重的法器？
红凝放下茶杯，身体微微前倾，姿态依旧放松，眼神却多了几分锐利：“在旁人眼里是高阶法器，在我眼里，却不如晚晚平安重要。”
“况且当时林公子护我时，可没因我是魔族就见死不救，这份情，不是一件法器能还清的。苏长老若是觉得不妥，我这里还有些魔域的疗伤药，也可一并送给青云宗，权当表个心意。”
她话音刚落，就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个黑色木盒，打开后露出里面泛着微光的丹药，药香清淡却带着浓郁的灵力——那是魔域特有的“凝心丹”，对修复灵力损伤有奇效，比青云宗的疗伤丹还要珍贵几分。
晚晚捏着避毒珠的手紧了紧，眉头微蹙。
她虽听不懂两人话里的全部含义，却能感觉到空气里的张力——师傅每句话都在追问，红姐姐的回应看似温和，却每句都堵得师傅没话说。
她悄悄抬眼，看了看苏清漪，又看了看红凝，嘴唇动了动，最终还是没敢开口。
林砚坐在旁边，只觉得后背发紧。
他端着茶壶的手悬在半空，想给两人添茶，却又怕打断对话引火烧身。
苏清漪的冷意、红凝的从容，像两股无形的力量在石桌上交锋，他夹在中间，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，只盼着这场“对话”能早点结束。
苏清漪的目光落在木盒里的丹药上，指尖的冰晶悄然散去。
她没去接木盒，反而话锋又转：“红姑娘倒是会做人。只是我还有一事不解——影阁与魔域素来不和，姑娘既知影阁收集噬灵草，为何不直接出手，反而要绕到青云宗来报信？莫非，是想借青云宗的手，除掉影阁这个心腹大患？”
这话直指核心，几乎是把“你在利用我们”摆在了明面上。
红凝却不慌不忙，重新拿起茶杯，轻轻吹了吹杯口的热气：“苏长老说笑了。魔域与影阁的恩怨，自然有魔域的解决方式。我来报信，不过是怕影阁用噬灵草伤害晚晚和林砚。”
“毕竟影阁的手段，苏长老也见识过，相必比我更加清楚吧。若是他们真用噬灵草炼制出毒蛊，最先遭殃的，恐怕是青云宗的弟子。”
她顿了顿，眼神扫过苏清漪腰间的凝霜剑，语气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调侃：“再说，以青云宗的实力，何须借魔域的手？苏长老若是想查影阁的据点，我倒可以提供几个线索，就当是谢长老肯让我留在这竹院里。”
苏清漪看着红凝从容不迫的样子，心里暗暗佩服——这魔族圣女，不仅心思缜密，嘴皮子更是厉害，几句话就把话题从“利用”引到了“合作”，既没落下把柄，还显得占了理。
她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敲了敲，没再追问，却也没松口：“线索的事，等锁魔阵设好再说。我青云宗虽愿给姑娘一个容身之处，却也不会掉以轻心。”
“自然。”红凝点头，语气依旧平静，“苏长老谨慎些是好事，我理解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空气里的紧绷似乎松了些，却又像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交锋——苏清漪眼底的警惕未消，红凝嘴角的笑意也未达眼底。
两人彼此都清楚，这场“信任”不过是暂时的，真正的试探，还在后面。
晚晚这时才小声开口，声音带着点不确定：“师傅，红姐姐……你们是不是在说影阁的事呀？其实红姐姐之前跟我说，影阁在魔域边境抓了好多魔族的人，应该是用来练噬灵草的毒。”
她想帮红凝解释，却又怕说错话，说完就低下头，攥着避毒珠的手更紧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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