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沌的最深处,宛如一个被黑暗吞噬的巨大旋涡,那里,一缕缕比墨汁还要漆黑的残痕,竟自行凝聚、缓缓流淌,似是无数被遗弃的怨念在幽冥中徘徊。金凡只觉一股不可违逆的强大力量,如一只无形却有力的大手,猛地推着他、拉扯着他,让他完全无法自控,径直撞向那些流动的碎片。
每一触碰到碎片,便似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倒灌而入,癫狂的画面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。他看到,巍峨的山岳在瞬间崩溃,巨大的石块如雨点般滚落,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;流淌的鲜血汇聚成渊,那猩红的液体中燃起冲天的渊火,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焚烧殆尽;修炼者们在绝望中形神俱灭,他们最后无声的嘶喊被无情地撕裂,凝固于虚空之中,那扭曲的面容写满了不甘与恐惧;还有那无法名状的血肉巨物,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,在虚空里缓缓蠕动,它张开巨大的嘴巴,咀嚼着星辰,每一次咬合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……
金凡的心跳急剧加速,剧烈的心跳声仿佛要将他的胸口撞破,生出一阵生疼。他的意识如同破碎的琉璃盏,被汹涌而来的疯狂异象一层层割裂,碎片般的意识在黑暗中飘散。绝望如一张巨大的蛛网,一层层附着在他的心灵之外,试图裹住一切挣扎的苗头,让他陷入无尽的黑暗。
可就在他的意识快要崩塌,意志将要沉沦于这无尽的绝望深渊之际,幽暗深处陡然生出一幕奇异景象。那是一位枯槁的云鹤老人,他的面目扭曲在无尽的疯狂和极致的不甘之中,指间正戴着同样的一枚指环。就在光芒即将湮灭的刹那,环身竟崩开一道微细而绝望的裂痕,仿佛是老人对这残酷命运的一声无声抗争。
“此路非吉?炼心而殇?”画面消散了,但那声音却沉沉地敲在金凡的心头深处。冰冷的恐惧瞬间凝成实体,如一条冰冷的毒蛇,裹着骨缝蜿蜒前行,让金凡不禁打了个寒颤。然而,金凡却在这极限的撕扯里,骤然忆起了另一片埋骨的荒墟。
那时,他也是濒死状态。一把断剑狠狠地钉穿他的肩胛,剧痛让他几乎昏厥;一只枯骨邪异的白爪卡在他的喉咙处,皮肉被摩擦得鲜血淋漓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钻心的疼痛。他全身没有一处不被血污黏结,仿佛是从血池中捞出来的。肺叶灌满腥味的粘液,几乎令他窒息,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。
但唯有求生的意志不曾退却丝毫,每一寸烧灼般的痛楚反而都凝成一声不肯死去的怒吼。他五指用尽最后的气力,紧紧握住那白骨,借力反推!“啊!”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,撕裂声中剧痛炸开。他硬生生挣脱了白骨利爪的控制,滚身抓起半截断剑,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,直刺那干枯眼眶深处。
那一瞬,剧痛、腥血、骨裂的声响,以及心脏搏动的声音轰然共振,仿佛是一场生命的交响曲。这激出灵魂深处狂涌的力量,那力量如同一股炽热的洪流,曾将他从白骨堆中挖出,赋予了他如今的探索资格。
“……怕么?”金凡在深渊之中低语,声音低沉却异常平静,带着微微颤抖却不屈服的韧意,仿佛是在与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对话。那碎片中的景象,荒墟濒死的挣扎,此刻全化作为焚心的烙印,刻在他的灵魂深处。“若是畏惧枯竭了好奇与探索之根,那和这深渊中的残骸有何不同?”
这念头如同燃起的火焰,瞬间烧尽了蔓延浸染的不安。他不仅不逃,反而强忍住万般侵蚀、神智的摇曳,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光芒,向旋涡深处那个吞噬一切光点的方向奋力伸出意志。刹那间,一股无形的巨力迎头撞来,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,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混乱与疯狂汹涌而至,夹杂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,那声音残酷冰冷之意几乎要冻裂人魂,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审判。然而,却在下一个瞬间,奇变突生!
指间那轮沉寂的戒指骤然炽烈起来,如同一轮初升的日轮,散发着耀眼的光芒。浩瀚而古老的温和气息自戒指核心汹涌奔流,顷刻间席卷周身,仿佛是一场温暖的春风,吹散了笼罩在他身上的冰冷阴霾。那股摧垮人心的冰冷压力竟节节溃退、瓦解崩散,如同冰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消融。
恍惚之间,金凡猛地睁开双目。眼前依旧是熟悉简单的竹屋布置,月光悄然从窗口流淌而入,如同一层薄纱,为一切蒙上宁静的色彩。背上的衣衫早已被冷汗重重浸透,贴在肌肤上犹感微凉,仿佛是他刚刚经历的那场噩梦的痕迹。
但他指间戒指正嗡嗡轻震,细密符文焕发着安定的湛蓝光晕,仿佛是一群灵动的小精灵在欢快地跳跃,正与他的呼吸与心跳悄然共振,给他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心感。
方才炼狱般的图景虽消散无踪,但恐惧与挣扎的沉重仍烙在意识深处,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。他轻轻垂眼,只见指腹上灼烫处竟烙着一枚针尖大小、难以名状的光点符印,微光莹莹,既熟悉又陌生无比,仿佛是命运给他留下的一个神秘印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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