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浩然听珍珠说的道理,便笑了笑,没再继续这个话题。
可他不知道,说者无心,听者却早已乱了心神——杨春花哪还坐得住?那句“眉眼像亲母女”像根细针,扎得她浑身不自在,连坐着都觉得煎熬。
她勉强扒了几口饭,便放下筷子,借着擦嘴的动作起身,语气里带着几分仓促:“时候不早了,我也该回去了。”
吴静正夹了块排骨往江浩然碗里放,闻言抬头,脸上满是真切的挽留:“今儿就留在这儿吧,陪珍珠多说说话,明儿一早回去,也更安心些。”
“不了不了。”杨春花急忙摆手,语速都快了几分,一口咬定旅馆早就安排妥当,那架势,半点没给吴静再劝的余地。
吴静见她态度坚决,知道再多说也无用,只好作罢,脸上浮起几分无奈:“既然这样,那我让司机送你回去,夜里路黑,安全些。”
“可别麻烦!”杨春花连忙回绝,心里却咯噔直跳——王强和戴老太还在墙后头等着呢,这要是让司机送,岂不是当场露馅?
吴静没法,只得起身送她到门口。就在这时,江浩然忽然热情地开口:“杨姨,我正好也要回去,顺便送您回旅馆吧?”
杨春花心里猛地一沉,暗忖这小兔崽子怎么偏要跟自己过不去,可得多提防着点。
她赶紧摆手,脸上硬挤出笑来:“不用不用,你明天还要上学,哪能耽误你?我自己回去就行。”
江浩然却不肯松口,笑着坚持:“杨姨,您别跟我客气,反正我也顺路。”
杨春花急得额头都冒了细汗,正琢磨着怎么再推脱,一旁的吴静开口了:“浩然,杨姨既然不想麻烦,你就别强求了,让她自己回去吧。”
江浩然听了,总算不再坚持。杨春花暗自松了口气,忙不迭跟众人道别,脚步匆匆地往门外走。
她刚走没多久,江浩然也起身说要回去。珍珠便帮着他一起收拾好书包,送他出了门。
直到江浩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,珍珠才缓缓转身,恰巧瞥见吴静正用指尖轻轻抵着沙发扶手,指尖不由自主地轻抚着,整个人陷入了沉思,显得有些出神,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。
珍珠心里一紧,知道吴静定是因为方才浩然的话,对自己的身份肯定起了疑。
她迅速敛去眼底的慌,挤出一抹笑,快步走到吴静身边坐下,轻声道:“娘,您是不是今天工作太累了?要不我给您按按,松快松快?”
吴静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骤然一顿,那微凉的皮质触感仿佛也跟着凝滞了几分。
她猛地抬头,目光直直落在珍珠脸上那抹过分灿烂的笑靥上,喉结不受控地滚了滚,才缓缓抬起手,轻轻覆上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背。
她的掌心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,声音里裹着一丝被刻意压下的沙哑:“娘不累,就是有些乏了。你安心去看书,我歇会儿就好。”
珍珠胸口的紧张还未散去,闻言忙不迭应了声“好”,转身往书房走时,脚步都带着藏不住的虚浮——方才对上吴静眼神的瞬间,她总觉得那温柔背后,藏着些她读不懂的沉凝。
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,吴静的目光才缓缓收回,指尖重新落回扶手,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,像是在反复碾磨心底那点挥之不去的疑云。
自与珍珠相认,这份疑虑就像根细藤,悄无声息地在她心里盘绕。两人模样上半分相似都无,她不是没找孔娟确认过,孔娟每次都拍着胸脯保证无误。可纵是珍珠的饮食、习惯都与她和建兵如出一辙,心底那点直觉仍在反复提醒:不对劲,哪里都不对劲。
方才杨春花躲闪的眼神、慌乱的语气,此刻突然在脑海里与珍珠的眉眼重叠——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感,像根细针,猝不及防扎进心口,细细密密地疼。
她皱紧眉,想抓些更实在的头绪,可念头刚冒出来就散了,最终只能暗叹一声,归咎于自己是思女心切,想多了。
吴静缓缓起身,刚要往卧室走,门铃却突兀地响了,尖锐的声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扎耳。
她脚步一顿,转头望向门口,迟疑片刻,还是转了方向。
门开的瞬间,夜风裹挟着凉意扑进来,门外站着的是孔娟,外套肩头还沾着些夜露的湿意。
她的目光飞快地在屋内扫了一圈,确认江浩然不在,脸上才漾开熟稔的笑:“没打扰你吧?浩然说跟珍珠一起补习,我怕他忘了时间,过来接他。”
吴静侧身让她进门,语气自然地解释:“刚走没多久,说要自己坐公交回,这会儿估计还没到站台。”
话音顿了顿,她眼底掠过一丝了然,侧身让出更宽的路,语气添了几分郑重,“正好,我也有件事想跟你聊聊。”说着,她引着孔娟往卧室走,脚步刻意放缓,“外面说话不方便,进房里说。”
卧室门被轻轻带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而斜对面的书房里,珍珠早已坐不住了。方才客厅里的动静像根线,紧紧牵着她的心神,她悄悄拉开一道门缝,恰好看见吴静引着孔娟走向卧室的背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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