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三八年的冬天,辽阳黑水岭一带的雪下得比往年都大。北风卷着雪沫子,刮在人脸上生疼。老窑工赵德厚佝偻着背,踩着半尺厚的积雪往窑厂走,棉鞋早已湿透,每迈一步都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,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刺耳。
窑厂门口站着两个日本兵,枪尖上的刺刀闪着寒光。见赵德厚来了,只是微微点头,便放他进去了。自打三年前日本人占了东三省,这黑水岭瓷窑就被征为“军管窑”,专给日本军官烧制礼品瓷。赵德厚因着一手祖传的烧窑绝活,被日本人留下来当了工头。
“赵桑,今日是开窑的大日子,龟田大佐会亲自来看。”翻译官金福来搓着手迎上来,他穿着厚实的棉袍,与衣衫单薄的窑工形成鲜明对比。
赵德厚嗯了一声,目光扫过窑厂。二十几个窑工早已到齐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他们大多是本地人,被日本人强征来做工,稍有怠慢便会遭毒打。几个月的囚禁劳作,早已让他们形销骨立。
“准备好了就开窑吧。”龟田大佐的声音冷冰冰的,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众人身后,披着将校呢大衣,手按军刀,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窑厂。
赵德厚深吸一口气,领着两个窑工上前,用铁棍撬开窑门。热浪扑面而来,夹杂着瓷釉的特殊气味。窑内,数十件瓷器整齐排列,在余温中泛着微光。
“拿出来瞧瞧。”龟田命令道。
赵德厚亲自探身进去,取出一只天球瓶。这瓶子胎体洁白,釉面润泽,本是上品。可就在他将其举到光线下细看时,瓶身突然发出细微的“咔嚓”声。
众人屏息凝神。只见那瓶身上渐渐浮现出一道裂痕,裂痕越来越长,最终形成一个蜷缩的婴儿形状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裂痕中似乎传出微弱的啼哭声,似有若无,却又清晰可闻。
“怎么回事?”龟田厉声问道。
赵德厚手一抖,差点将瓶子摔在地上。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可怕的夜晚...
那时龟田突然下令,要烧制一批“特殊”的瓷器,要求在釉料中加入“特殊材料”。第二天,日本兵就从附近村庄抓来十几个孕妇,强行拖到窑厂后的木屋里。凄厉的哭喊声持续了整整一夜。
第二天清晨,金福来拎着一个木桶来到釉料车间,桶里盛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。
“把这些加入釉中,”金福来面无表情地说,“太君说了,这是皇军所需的特殊配方。”
赵德厚瞥见桶底有一缕黑发,胃里一阵翻涌。他顿时明白那是什么,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釉勺。
“这、这是造孽啊...”他喃喃道。
金福来冷笑一声:“老赵,想想你儿子。他在新京读书,前途无量,不是吗?”
赵德厚的儿子赵志远确实在长春读书,这是日本人委婉的威胁。他沉默了,颤抖着接过那桶“特殊釉料”,将其混入大缸中。那天烧窑时,他听见窑中传来前所未有的异响,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哭泣。
此刻,赵德厚捧着那只裂开的天球瓶,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夜的哭声。他强作镇定,对龟田说:“大佐,可能是窑温没控制好,胎体收缩不均...”
话未说完,另一个窑工突然惊叫起来。他手中的瓷盘也出现裂痕,同样形成婴儿形状。接着,第三件、第四件...窑中瓷器接二连三地出现类似裂痕,微弱的啼哭声越来越清晰,最后汇成一片凄厉的婴啼。
龟田脸色铁青,猛地抽出军刀:“八嘎!这是 sabotage!(破坏活动)”
“太君息怒!”金福来慌忙上前,“这一定是窑工搞鬼,我这就查清楚!”
赵德厚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:“大佐,这不是人为的!这是...这是天意啊!”
“什么天意!”龟田一脚踢在赵德厚胸口,“你说清楚,否则统统枪毙!”
赵德厚咳出一口血沫,看着周围面色苍白的窑工,知道今日难逃一劫。他心一横,决定说出部分真相:“三个月前,那些孕妇...她们的胎儿...被混入了釉料中...”
窑工们哗然。他们虽隐约猜到真相,但亲耳听到仍是震惊不已。
龟田先是一愣,随即狂笑:“所以呢?那些支那猪的胎儿,能为皇军的瓷器增添灵性,是它们的荣耀!”
就在这时,那只天球瓶突然“砰”地一声完全裂开,碎片四溅。一道半透明的影子从瓶中升起,隐约是个婴儿的形状,发出刺耳的啼哭。接着,所有裂开的瓷器中都飘出类似的影子,在窑厂上空盘旋。
日本兵惊恐地举枪射击,子弹却穿过那些影子,打在对面的窑壁上。影子越来越多,哭声越来越响,寒风呼啸,卷起漫天雪沫。
龟田面色惨白,握刀的手微微颤抖:“撤退!全部撤退!”
日本兵和金福来慌忙跟着龟田逃离窑厂。赵德厚和窑工们却被遗忘在原地,望着空中越来越多的婴灵,不知所措。
“老赵,咱们怎么办?”年轻窑工小顺子颤声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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