瓷偶应声而碎。但不是普通瓷器的崩裂,而是如同撕裂血肉——无数碎片四溅,涌出大量粘稠、恶臭的脓血,瞬间淹没我的脚面。脓血之中,赫然混着细小的、灰白的骨灰和未完全腐烂的儿童指骨!
与此同时,地底传来沉闷轰鸣,整个洋房剧烈摇晃。我踉跄后退,见那堆骨灰竟无风自旋,发出幽幽磷光。
“八嘎!”吉田的咆哮从身后传来。他手持武士刀,面目狰狞地冲来,其他日本佣人也举着棍棒出现。
我无处可逃,绝望中抓起一把混着骨灰的瓷片碎渣,向他们掷去:“还你邪物!”
骨灰瓷渣漫天飞扬,奇异的一幕发生了——凡骨灰落处,地板、家具、甚至冲在最前的吉田脸上,瞬间生出无数嫩芽,又以惊人速度抽枝、长叶、绽开妖异艳红的花朵!
罂粟花!眨眼之间,成片的罂粟花海吞噬了整个东厅,藤蔓疯长,缠住吉田和那些日本人的手脚脖颈,越缠越紧。他们惊恐惨叫,被拖入疯狂蔓延的花丛之下,只剩咕噜咕噜的窒息声。
花朵仍在疯长,冲出房门,爬满走廊,吞噬整栋洋房。砖墙被粗壮花藤挤得开裂,玻璃哗啦粉碎。我被这恐怖又壮观的景象震在原地,直到赵大娘冲进来拽我。
“栓柱!快跑!邪术反噬了!”
我们拼命逃出正被罂粟花海吞没的洋房。回头望去,红砖小楼已被无边无际的血红花海完全覆盖,只剩下模糊轮廓。花海之中,似乎有无数孩童身影在嬉笑奔跑,又渐渐淡去。
风雪更大了,吹散那浓郁花香,也吹动我满襟热泪。
后来乡亲们传言,西山脚下日本人的洋房一夜之间被罂粟花海吞没,连地基都没剩下。开春后,那片地方竟真的长出一片野罂粟,比别处更红更艳,但再无人敢靠近。
只有我知道,那花海之下埋藏着怎样的罪恶与救赎。那个冬天,我仿佛一夜长大。我辞了工,用积蓄照顾母亲,后来加入了抗联的队伍。
我再没见过那样红的花,像血,像火,燃烧在我十六岁的记忆里,也烧透了一个时代深重的罪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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