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屋原先住着个叫云姑的,是从南方来的戏子,唱粤剧的,说是伪满时期被个军官养在这儿的。后来日本人败了,军官跑了,云姑没走成,也不知是舍不得还是咋的。文革时候,有人说她是特务,是汉妾,红卫兵来抄家,把她那些戏服行头全烧了,把她也批斗得不成人样。有一天夜里,她穿着唯一藏下来的一套戏服,在屋里梳妆打扮后,吊死在了房梁上。”
老头压低了声音:“后来那屋就闹鬼,住进去的人都说半夜听见唱戏声,看见穿戏服的身影。最后没人敢住了,就空到了现在。居委会请人来看过,说是怨气太重,不肯走。那面镜子,据说就是云姑吊死时对着梳妆的那面,后来被人扔了,不知咋的又回来了。”
李晓听得毛骨悚然,决定搬走。可他跑回房间收拾行李时,摸遍全身也只有几十块钱,根本不够租别处。他咬咬牙,心想撑到月底拿了工钱就走。
当夜,唱戏声又来了。这次不再是哀婉,而是带着几分凄厉。李晓用被子蒙住头,但那声音直往骨头缝里钻。不知过了多久,声音停了,他却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。
他吓得不敢动弹,从被缝里偷看。只见那个穿着水红戏服的身影飘了进来,站在他床前。李晓屏住呼吸,浑身僵硬。
那身影缓缓俯下身,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:“帮我找回来...”
第二天,李晓魂不守舍。他想着那句话是什么意思,是要找什么?一整天打工都心不在焉,打碎了两个盘子,被老板骂了一顿。
晚上回到老楼,他撞见了房东正在他门前晃悠,见他来了,忙装作无事走开。李晓心生疑惑,等房东走了,仔细检查门锁,发现有被撬过的痕迹。
他心里一惊,猛地推开门。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,床板被掀开,墙角的地砖也被撬起了几块。
这是在找东西?李晓忽然想起昨夜那个声音——“帮我找回来”。
他大着胆子,决定主动做点什么。第二天,他去了市图书馆,查了许多伪满时期的旧报纸和地方志。关于那个军官和云姑的记录寥寥,但在一条1943年的社会新闻里,他发现了蛛丝马迹:一名日军军官的中国情妇获赠贵重珠宝,引发争议。
李晓又去找那个收破烂的老头,买了包好烟递过去。老头吸上烟,话匣子就打开了。
“听说那军官走之前,给云姑留了一盒子珠宝首饰,金的银的翡翠珍珠,值老钱了。文革时红卫兵来找,没找着。后来也有人打过主意,偷偷进去翻过,都没找着。房东那老小子,估计也惦记着呢!”
当晚,李晓再次听到唱戏声时,没有害怕,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。他对着空气轻声说:“你要我帮你找什么?是那盒珠宝吗?”
唱戏声戛然而止。一阵阴风拂过,桌上的一张纸被吹到地上,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字——“镯”。
第二天,李晓开始在空屋里寻找。房东似乎察觉了什么,总是有意无意在楼道里转悠。李晓只好趁深夜悄悄行动。
屋里堆满了旧物,覆盖着厚厚的灰尘。李晓小心翼翼地翻找,尽量避免弄乱东西。在一只破旧的戏箱底部,他发现了一个暗格,里面有一个小巧的首饰盒。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,色泽莹润,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就在这时,房门突然被撞开。房东举着手电筒站在那里,眼里闪着贪婪的光。
“果然有宝贝!小子,拿来!”房东扑上来抢首饰盒。
两人扭打在一起。李晓年轻力壮,但房东拼命般的狠劲让他难以招架。混乱中,首饰盒掉在地上,镯子滚落出来。
忽然,煤油灯无故自燃,发出幽绿的光芒。一个穿着水红戏服的身影缓缓在镜前显现,开始唱起戏来。这次的唱腔不再是哀怨,而是充满了愤怒与悲怆。
房东吓傻了,松开李晓,哆哆嗦嗦地想往外跑,却发现门不知何时已经锁死。镜子中的倒影转过头来,两个黑窟窿般的眼睛盯着房东,嘴角流出暗红的血。
“是你...爷爷...”房东瘫倒在地,语无伦次地说:“不是我...是我爷爷当年带人批斗你的...我不知道...别找我...”
身影缓缓转向掉在地上的镯子,唱戏声变得悲哀而凄凉。李晓忽然明白了什么,他捡起镯子,轻声问:“这是你想送回家的东西吗?你想念家乡了吗?”
身影微微点头,唱腔渐渐柔和下来,眼中流下两行清泪。
李晓鼓起勇气说:“告诉我地址,我帮你送回去。”
身影缓缓抬起手,指向桌上一本旧日记本。李晓打开本子,里面有一张发黄的地址条:广东省台山市白沙镇xx村,陈云娟。
“陈云娟,这是你的本名吗?”李晓问道。
身影点头,开始慢慢变淡,唱戏声也越来越远,最后随着身影一同消散在空气中。煤油灯熄灭了,屋里只剩下一片寂静。
房东已经吓晕过去。李晓收好镯子和地址,决定完成云姑的遗愿。
一个月后,李晓攒够了路费,南下广东。在台山市一个偏远村落,他找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——陈云娟的妹妹。当她看到那只镯子时,顿时老泪纵横。
“姐姐被带走那年,我才十六岁。”老太太摩挲着镯子,哽咽道:“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啊...她说过一定会回来的...”
李晓把云姑的故事讲给她听,隐瞒了超自然的部分,只说云姑一直思念家乡,至死都想着把镯子送回来。
回到吉林市后,李晓发现老楼有了变化。那间空屋不再阴森,房东也像是变了个人,不再那么唯利是图,甚至还出钱整修了老楼。
李晓继续住在那里,直到大学毕业再也没听过唱戏声。有时深夜醒来,他仿佛能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,但那不再是悲切,而像是释然。
最后一个晚上,李晓梦见云姑穿着戏服,站在开满鲜花的山坡上,朝他微微一笑,然后转身走向远方,唱着他从未听过的欢快曲调。
醒来时,他发现自己脸上带着泪水,心里却无比平静。
那面镜子依旧在空屋里,但再也不会映出那个穿着水红戏服的身影。只有偶尔,当月光穿过窗棂,照在镜面上时,会有一瞬间,仿佛能看到一个微笑的倒影,然后悄然消散在黎明的光线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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